“嗖嗖……”
守門的窮奇聽到二人翻窗出來的聲音，連忙把剛才那個被自己一巴掌拍掉的小石獅子擺回原處，吐幾口唾沫粘上就算完事。
“你是準備去找那個白娃娃嗎？”窮奇收起翅膀落在王蕭的肩上，兩只前爪像貓一樣左右交替踩來踩去。
“嗯。”
“可是就在剛才，那里已經被圍起來了。”窮奇踩完了就開始舔自己的刺猬毛。
“知道原因嗎？”王蕭邊走邊問。
“幾個牛鼻子老道士一口咬定是有人指使，北沙郡城派來了幾名驅魔師增援，現在就在濟世院里，你倆現在過去恐怕會引人起疑?”窮奇站在外面也不僅僅是擺設，它的精神力足以籠罩這片區域。
“驅魔師？”王蕭對這個稱呼有些陌生。
窮奇在他肩膀上整好窩之后懶懶地趴了下來，像貓一樣舔舐著自己的爪子：“不清楚，反正他們是這么說的。”
蘇人智拿出自己的除魔令晃了晃：“會不會是這個意思？比方說，其實我們也是半個驅魔師？”
“有道理。”王蕭點點頭，繼而又轉向肩膀處問：“他們是什么級別？”
“修為平均略高于你們，而且他們人多，有七個。”窮奇雖然閉著眼睛，但卻堪比衛星。
“他們是一個隊伍嗎？”蘇人智也問。
“這個……表面上看起來還挺團結，就算不是長期隊伍，至少也是短期合作。”
“那他們現在這是準備做什么？”
“準備把院子里所有沒蘇醒的人聚集在一起，然后。”窮奇說著就停了下來，好像還在竊聽。半晌，它才把后半句補齊：“用火燒。”
“火？”二人同時疑惑。
窮奇聽完就重新恢復了慵懶的樣子，半瞇著眼睛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什么祖傳秘方，但聽起來連他們自己都不是很有把握的樣子……反正現在正和官府的人爭執不下，不過官府的人很快就要妥協了，因為在這群驅魔師面前，他們沒有什么話語權。”
“實驗用的小白鼠？”王蕭眉毛一挑，似乎猜到了流景鎮救濟這些難民的原因。
“路童應該沒事吧？”蘇人智有些不確定地問。
“現在都沒事，因為還沒有開始燒。”窮奇百般聊賴地甩著尾巴，心里已經在盤算怎么吃到食物了。
“咱們先分頭行動。”王蕭忽然計上心頭，對蘇人智說：“我看能不能救出來。”
“你要怎么做？”后者沒有反對，只是有些好奇。
王蕭眼珠一轉，沒有錢解釋。
“我見機行事吧。”
“好。”蘇人智點頭。
“你也先下去。”王蕭就像撣灰塵一樣把窮奇拍走，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擠進了濟世院大門處的人群中。
“各位仙人，求求你們救救我父親吧！”
“驅魔師大人求你們行行好，先看看我的孩子好嗎？”
“清居道長，幫幫我們……”
“讓讓，讓讓！”
“借過，借過一下。”
王蕭不知何時換了一身裝束，風塵仆仆，頭發凌亂，破爛的鞋子透露著他的辛酸。
此時他的眼神滿是焦急，仿佛在尋找生命里最重要的東西。
“七蛋！七蛋！我的兒！”
“你在哪？！！”
眾人的氣勢都被他一個人壓了下去，不由得紛紛收聲看著他。
王蕭絲毫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三兩下扒拉開院子的柵欄，帶領著身后的眾人沖了進去。
“干什么！干什么！”
“一群愚民！凈是會添亂！！”
“攔住他們！別讓他們干擾儀式！”
“七蛋——七蛋啊——”
王蕭在混亂中跑向路童的位置，只見他睡得死沉死沉，甚至在打鼾，但就是醒不過來。
昨夜他被王蕭用稀釋的墨汁潑了一身，現在從頭到腳都是黑的，被一件破舊的棉衣包裹著，看起來并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沈小南就在他身邊不遠處等待，心中起初還有些忐忑，如果點火之時王蕭和蘇人智還沒回來，恐怕她就要當場劫人了。幸好，緊要關頭看到了王蕭，雖然不知道他現在準備唱哪出，但顯然是想在這群驅魔師的眼皮底下把人帶出去。
“七蛋……？”沈小南疑惑歸疑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能配合他的表演。
“爸爸終于找到你了！”王蕭一臉劫后余生的喜悅，又像跨越天涯海角的重逢：“七蛋！！我的兒！！你醒醒！！”
見狀，周圍的士兵連忙圍了過來，二話不說就想要把他架走。
然而此時的情況卻十分混亂，幸存的人們紛紛擠進了這個院子，令本就不大的濟世院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由于濟世院里的住客也不僅僅是周圍的避難村民，還有部分是本就常年在這里休養生息的老人，此時他們的子女一窩蜂涌入，幾乎毀掉了院子里準備進行的儀式。
蘇人智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觀望，心中默默數了一下人數，比起一開始的百人，現在已經蘇醒了大約三四百人左右，而且大多是年紀不大的孩子。
小孩子才更容易吵鬧，官兵們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孩子動粗，雙方一時間就這么僵持了起來。
王蕭趁他們的注意力分散，背起路童轉身就跑。
“不許走！都不許走！！”
“通通給我安靜！！”
一個穿著皮衣的男子終于忍不住大吼，不顧身邊人的勸阻，揮舞著一把兩米長的紅纓槍，風風火火地朝著人群走來。
為了能達到震懾的效果，他直接外放了自己的靈力，恐怖的靈壓將這些凡人紛紛壓倒在地。
王蕭略微思索，還是和身邊的人一樣撲通倒下，并死死黏在地上動彈不得。
方炳炎本就性格火爆，加上年輕氣盛，看見這些愚蠢的人們竟然敢破壞他們精心準備的計劃，沒一會就忍不住出手了。
雖然知道自己下手很重，但他仍然沒有一點要講情面的意思，似乎他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震懾人心的手段。
“我們連夜大老遠趕過來！你們這些人別不識好歹！誰要是再出聲！我們現在立刻就走！”
聽他這么一說，人們的聲音還真弱了下去。他們只是關心則亂，并不是真的要造反。
“你！就是你是吧！”方炳炎一槍插在王蕭手邊的土地上，毫不掩飾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什么都不懂的鄉巴佬，就老老實實滾到一邊去！竟然還敢帶頭搗亂？！兒子是吧？既然你救人心切，那就先從你兒子開始好了！！”
眾人一聽，更是不敢說話。
只要不是從他們的親人開始，他們就愿意保持觀望的態度，來看看這些郡城來的驅魔師是不是有真本事。
“不了不了！”王蕭連連擺手：“我替他選放棄治療！”
“你不是他的父親嗎？虎毒還不食子呢！”方炳炎黑沉著臉，皮笑肉不笑地說。
“等一下，這孩子和你長得不像啊？”一直在旁邊觀察許久的紅衣女子走上前來。話音未落，她的指尖忽然彈出了一個紅繩，一頭牽在了王蕭的手上，另一頭卻被路童的手彈開。
紅衣女子試了幾次，皆是同樣的結果。
王蕭眨眨眼，有些茫然地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女子還未回答，方炳炎就嗤笑一聲，不過顯然是在嘲笑王蕭。
“你又笑什么？”后者眼珠一斜，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么“嚴重”。
“艷艷有一個外號叫做紅娘。”方炳炎嘴角一勾：“當然，她的繩子也能檢驗血親。”
“檢驗血親？”王蕭面色不改，但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像在故作堅強。
韓艷艷用一種可憐的眼神收回了自己的繩子，一旁的方炳炎有意無意地嘆了一句：“既然不是親生的，你還不如把孩子交給我們得了。”
“不，不行！”王蕭義正言辭地拒絕，就像在維護一個男人最后的尊嚴：“就算不是親生的。”
“那他也是我的兒！！”
聽著他斬釘截鐵的語氣，院子里的眾人深深動容。
“算了。”韓艷艷攔住了還想說話的方炳炎。
“算了？”
“就讓他走吧。”韓艷艷搖搖頭。
“如果因為不是親生的，就把孩子當眾拱手讓人，以后他就更沒臉在這里生活了。”
韓艷艷雖然臉上濃妝艷抹，看起來不像個善茬，但實際倒是意外的善良。
王蕭頓時感動得泛出了淚花，一邊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一邊重新背起“孩子”，向這名善良的女子連連道謝，然后轉過身，邁著沉重的步伐，從自動分開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慢著！！”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眾人立刻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老伯站了起來，向王蕭的背影拼命揮手。
“喂！！你還漏了個女兒！！漏了個女兒啊——”
“女兒……？”
眾人一臉狐疑，王蕭嘴角抽搐。
沈小南一愣，這位老伯正是在馬車上和他們相談甚歡的人，想來是他記得自己和路童的姐弟身份，這會兒才會跳出來提醒。
于是她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低著頭，邁著小碎步快跑到王蕭的身后，弱弱地喊了一聲：“阿爹……”
“啊，對不起……”王蕭一臉苦惱：“是爹把你忘了。”
“沒事，沒事的，咱們走吧。”沈小南咬咬唇，神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復雜。
“好，走吧……”王蕭背著路童，佝僂著腰，那背影就像一個遲暮老人……
眾人默然送行。
就在二人走出人群，馬上就要消失在街頭的拐角時，濟世院里忽然飛出一個人影，一落地便大喊一聲：“慢著！！！”
王蕭和沈小南腳步一頓。
“你們不是剛才那兩個散修嗎？！”一句靈魂拷問從身后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