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前面讓一讓啊！”
“又有一批嫌犯被押送進城了。”
“今天都第幾批了？”
“不知道啊！怎么還有一堆山匪？這些人都反了嗎？”
“這一天兩天的，大牢都不夠坐啊……”
眾人站在街道兩旁給軍隊讓行，看到囚車和犯人就忍不住指指點點。
若不是昨夜的事，士兵隊長只會把王蕭四人送去天牢，但現在他選擇直接把人送到郡王府，因為他知道小小天牢是關不住這些人的。與其讓他們不請自來，還不如大方些彰顯北沙郡的氣度。
北沙郡王姜天明，人稱“明王”，驍勇善戰，絕不是那種只會在后庭尋花問柳之輩。
聽聞屬下帶回了四名外來修士，二話不說就將人請到了接客廳。
接客廳不大，但整個屋子的裝飾簡約而大氣。
桌上的一盆迎客松一看就是有人專門悉心照料。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常青的盆栽。
窗戶半開通風，窗外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王蕭本以為來的人是姜天明，不曾想竟是府上的王妃娘娘，以及……
“怎么是你？！！”一陣尖銳的聲音響起。
只見與王妃一同前來的是一個眼熟的小姑娘，只不過此時早已換上了華貴的衣裳，令四人差點認不出她來。
“鄢小蓉？你不是？”王蕭也有些驚奇，他完全看不出她的身上有一絲“郡主”的味道，要么從小就野，要么演技高超。
“哎呦，我道是誰呢？就你們還貴客？不當場用棍子把你們攆出去就算我給你們面子了！”鄢小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嘴里還嘟囔了一句：“這算什么吉卦……失靈了吧……？！”
“小蓉，莫要無禮。”王妃責備了一句。
“二娘，是他們這些人欺人太甚！留不得！他們會欺負您的！”鄢小蓉氣得直跺腳。
王蕭看向眼前的王妃，陌生的外貌卻有著不陌生的感覺。
“妾身蘇鳳，見過各位仙人。”王妃彬彬有禮地作揖，道：“王爺正在接待都城使者，對未能親自接見各位深感抱歉。”
“王妃客氣了，您請坐。”王蕭也回禮道。
他雖看出了那日的老婦人就是眼前的這名美婦假扮，但她顯然不想說開，王蕭自然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睜只眼，閉只眼，配合她裝作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也不難。
“不知各位修士師承何處？”蘇鳳坐上主座，沒有半點扭捏作態。
“在下懸天宗王蕭。”
“在下懸天宗沈小南。”
“在下懸天宗蘇人智。”
“在下桂花島白童子。”
聽罷，蘇鳳雖有些許心理準備，但眼中還是有一抹隱藏不住的驚異閃過。
然而她還沒說什么，一旁剛噘嘴坐下的鄢小蓉就忍不住一拍桌子，指著王蕭道：“好你個大騙子？！那天竟然騙我說你是路過的？！你明明就是懸天宗的人！！”
“你不也沒誠實嗎？”王蕭不為所動。
“好了，小蓉，莫要再說一些沒有意義的話。”王妃蘇鳳比起那天的老婦人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鄢小蓉不滿地哼了一聲，竟真不敢再多言，令對面的王蕭暗暗稱奇。
他不禁懷疑連鄢小蓉都不知道那天的老婦人就是蘇鳳。看來自稱長歌流的人都沒那么簡單啊！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與表面不同的是，蘇鳳的內心其實已經充滿了欣喜，因為王蕭的“陣容”完全超出了她的期待。
各大宗門的實力她可是做過功課的。比方說懸天宗的實力排名，在十大宗門穩穩擠進前三。
桂花島因為人不多，綜合實力排名也許在末流，但平均個體戰斗力排在第一也無人反對。
其他比如幾乎全由女弟子組成的縹緲宗，或者前三之二的蒼云宗、朝陽宗的弟子，她這幾日都有接待過，但卦象顯示，他們皆難以擔當大任。
皇天不負有心人，她終于等到了今天這個大吉之日！
“此局唯有懸天宗能破，只不知關鍵之處在于誰……”蘇鳳不動聲色地思考著，嘴上卻早已介紹起了北沙郡的情況。
原來北沙郡遭遇襲擊已經不是第一次，無論妖魔鬼怪都曾在這里出現，而且隱隱中還遵循著某種規律。
蘇鳳的立場也很簡單，那就是保護北沙郡的安寧。
王蕭并未從她的話語中發現任何不妥，只是在某些細節上略微有所隱瞞，也許是有著什么不能全盤托付的理由。
他默默拿出了一幅畫，畫上的女人正是碧千恨。
“娘娘可認得此人？”
“這……”
蘇鳳眉頭緊鎖，顯然在第一印象里十分陌生。但她并沒有立刻放棄，而是在塵封多年的記憶里搜尋著。
王蕭沒有出聲打擾，多余的時間又瞥了鄢小蓉一眼，果然她更不可能知道。
“此女極為眼生，但此女的衣著正是我嚴國公主的打扮，不過從她的披帛可以看出，她至少是千年前的古人。”蘇鳳不敢打包票，但這個推測還是沒什么猶豫。
“關于這次凡間動蕩，”王蕭頓了頓：“她是重要線索之一。”
“是嗎……”蘇鳳不由得重視起來。
“這幅畫就留給您了。”王蕭一邊說一邊站起身：
“若是您查到了什么，”
“可以托人告知我等。”
“但若涉及皇室之秘，”
“您要保留情報也罷。”
“以上，我等暫且告辭。”
“多謝四位仙人前來相助，妾身先行謝過各位。”蘇鳳連忙起身相送：“若仙人不嫌棄，妾身讓下人即刻準備客房，待查到了線索，便于妾身第一時間前來告知。”
王蕭看了鄢小蓉一眼：“不必，多謝款待，告辭。”
后者看著四人大步離去的背影，終于忍不住在原地氣得直跺腳。
“啊啊啊！！二娘！！你干嘛對他們這么好？！他們都是大壞蛋！！直接趕他們走就好了啊！！干嘛要跟他們廢話？！還邀請他們在這里留宿？！萬一那個不要臉的真留下來了怎么辦？！這不是要氣死我嗎？！！”
蘇鳳緩緩轉過身，看著她撒潑的模樣一臉無奈：“你自己就是一個江湖小騙子，還說別人呢？”
“那！那？那……那我不一樣啊！！”
“哪不一樣了？”
“我，我騙人，又沒害人！”
“那別人也沒害你呀！”
“才沒有！！！他把我害得老慘了！！！”鄢小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抱怨，那聲音幾乎掀翻了屋頂：
“首先就是那個白童子！他路過就路過！竟然說我有病！！然后那個王蕭！一直把我當傻子耍！而且還用大老虎嚇我威脅我！簡直人面獸心！！還有那個，那個蘇人智！仗著自己會下棋了不起啊！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兇我！！可惡！三個可惡的臭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嗚嗚嗚…………”
還沒走遠的四人臉色略微有些精彩。
沈小南拍著胸口松了一口氣：“幸好，沒點我的名，看來我是好東西呀！”
“噗——”路童被她的話逗笑了：“你怎么說自己是東西的？”
“那不也比你們三個壞東西好啊？”沈小南一點也不上套，樂呵呵地說。
比起這四個人的云淡風輕，前方帶路的幾位丫鬟都快緊張哭了。
其實在這個府上，鄢小蓉并沒有多高的地位。比起任何一個被接待的貴客，她的重要性都是更低的。
丫鬟們連忙解釋，生怕身后這四位貴客有任何不滿，繼而回頭找郡王爺討要說法，那這個府上又要雞飛狗跳了……
那天晚上路童的話確實刺痛了她的心。
她是真的沒有公主命。
連“郡主命”都不如一個最普通的富家小姐。
這一切只因她是養女。
北沙郡王府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習俗”，那就是專門有一位非純正皇室血脈的女娃被寄養在府內，一半作用是鎮壓，另一半作用是獻祭。
所謂鎮壓，當然是鎮壓古戰場的冤魂。
而獻祭的作用也差不多，但獻祭的并不是生命，而是活著時候的靈魂。雖然對她本人的健康沒有什么影響，但時不時還是會做一些噩夢。
于是為了防止她胡思亂想，姜天明讓人教她易容偽裝，帶她四處游玩，再找人傳授她一些占卜術，但凡做了什么噩夢，就會被她當作預知夢來看待，若是最后無事發生，就說她道行太淺。如此，她這十幾年也算過得相安無事。
所以嚴格來說，她不算“郡主”，而是“祭主”更貼切。
聽完丫鬟們的解釋，王蕭四人面面相覷，總覺得好像能跟某條線索搭起來……
“這個習俗有多久了？”王蕭問。
“好幾千年了，從嚴國開國至今，北沙郡一直都這樣。”丫鬟答道：“四位貴客初到此地，對這些事情不甚了解，但凡您在街市上隨便問一個人，多少都能問出一些史事來。”
“原來如此……”王蕭喃喃道。
“請問這樣特殊的郡主多少年一換？”沈小南接著問。
“這個就難說了……”丫鬟一臉為難：“因為每一任祭主的壽命都不一樣，不過她們都會在這個職位上奉獻自己的一生。”
“自愿嗎？”王蕭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丫鬟們面面相覷，繼而不約而同地搖頭，不敢對這個問題發表自己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