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昏昏沉沉地醒來時,眼角的余光就看見有個黑影重重地踢了自己一腳。她吃痛地嘶了一聲,然后聽見黑影驚喜地喲了聲:“已經醒了啊,還好沒死!”
聽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程暖瞬間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錯愕地望著對方。
站在面前的男人是個尖嘴猴腮的瘦高個兒,招風耳,大黃牙,一雙鼠眼正滴溜溜亂轉。
是霍天海!
是他在客車站迷暈了十八歲的自己,將自己賣到窮山僻壤的的人販子霍天海!
1988年的夏天,高三的程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本省的重點大學。當她進城拿到錄取通知書,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霍天海這個殺千刀的王八蛋便用帕子迷暈了自己,然后連夜出城,將她賣到了鳥不拉屎的山村里,給林家倆兄弟當媳婦兒。
林家兄弟腦子不正常,程暖不從,就被林家人用大鐵鏈子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地窖里。
被林家兄弟侮辱的日子就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程暖被折磨得幾乎沒有人樣,但她始終沒有放棄逃跑的念頭,幾次三番想要逃離地窖。
可命運不公,程暖的反抗都以失敗告終,換來的只有林家人更瘋狂的毒打和折磨。
程暖臨死都沒有逃脫掉這個鬼地方。
沒成想死后,程暖卻重生回到了噩夢開始的地方,見到了悲劇的始作俑者:人販子霍天海!
程暖氣得發抖,恨不得將眼前的霍天海咬碎撕裂!
上一世自己的美好未來就是被這個人渣給斷送了,重生之后,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程暖強忍著厭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周圍,試圖尋找逃跑機會。
程暖用憐巴巴的語氣說道:“大哥,這車廂又悶又臭,我暈得慌,能不能讓我上前面和你們待著?”
害怕霍天海會生疑,程暖又道:“大哥你們這一路開車下來,肯定無趣得慌,我別的不行,唱幾句給大哥們解解悶還是可以的!”
說著,程暖清了清嗓子,當場就給人販子們唱起了小曲兒。
程暖的嗓音清亮,甜甜的,充滿了十八八歲女孩子的天真和浪漫。
霍天海心情大好,望著人畜無害的程暖,爽快道:“諒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下來!”
人販子的盲目自信讓程暖忍不住嗤笑了聲,但時機未到,在三人面前,她依舊乖得不行。趁著人販子忙著處理后車廂里的其他年輕女孩子,沒空管自己時,程暖不著痕跡地踢翻了一旁的油漆桶,在人販子看不見的墻面寫上了求救信號,還將兜里的錄取通知書丟到了旁邊。
做完這一切,程暖笑吟吟地對著霍天海喊道:“大哥,這巷子窄,得往旁邊稍稍,不然等會兒開車出去的時候容易碰著刮著。”
霍天海一琢磨,覺得有理,便指揮同伙往旁邊倒車。
程暖眼睜睜地看著卡車輪胎壓進了混雜著油漆的泥土里,勾唇冷笑。
原先那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眼神不見了,此時就跟淬了毒似的,充滿了深深的憎恨與厭惡。
前世受到的屈辱,她都要一一討回,不僅要自救,還要讓霍天海這個人渣付出代價!
天色漸暗。
一個身材高大修長的男人站在卡車旁,他的身上穿了件復古名貴的西裝,劍目星眉,鼻梁高挺,鷹隼般的眼眸銳利且深沉,仿佛能輕而易舉地看透人心。即便是在不怎么明亮的燈光下,他的五官依舊顯得立體。
這樣一個男人,像是黑夜中閃閃發亮的星辰,瞬間給了程暖無限的希望和勇氣。
“哪條道上的?”霍天海瞥了眼眼前的男人,穿的如此金貴卻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小道上,也讓人覺得奇怪。
“鄙人何紹元,家里做了點小生意,上不得臺面。”
“快滾快滾,擋了小爺我生意,饒不了你!”霍天海有些急了,懶得跟何紹元一起咬文嚼字。但眼前的男人愣是不動,灼灼目光直盯向那輛卡車:“不知道兄弟做的這是什么生意?可否給我開個眼?”
“也沒啥好東西,就是些鄉下來的貨。”
“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何紹元突然遞過來一張紙,“遇見了就是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生意上的往來,還請兄弟多多幫陳。”
程暖接過那張紙,眼尖地看到了何紹元指腹的白漆痕跡,眼睛一亮,心里瞬間歡樂起來。
這位大哥肯定是發現了自己留下的求救信號,才故意堵在這里的!
“大哥,我家伯伯收了好些個豬崽子,準備拉去外地買呢!后面還有好多,都是能賣好價錢的,您要看看嗎?”程暖心跳如股,說話時聲音都因為緊張帶著些許的顫音。
何紹元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難道不止一個,后面是一車的受害人?
只不過是片刻的四目相對,程暖便可以肯定,對方聽懂了自己的潛臺詞。
霍天海哪敢放人上去細看,連忙將程暖拉走,不肯讓程暖多說一句。
“小孩子家家的就是不會說話!”霍天海威脅似的瞪了程暖一眼,然后轉頭笑嘻嘻地打著圓場,“車上又臟又臭,又是屎又是尿的,大哥衣服這么矜貴,哪有上去看的道理!”
何紹元也不敢輕舉妄動,開口道:“我也是路過,你們走吧,路上小心。”
霍天海就等著對方說放行的話,一聽這話,忙不迭應下來。
霍天海正準備吩咐人開車,那邊就傳來了何紹元的聲音:“老鄉,你這車好像爆胎了,下來看看吧。”
“真他媽晦氣!”燈光不清明,馬臉瞇著眼,嘀咕了句臟話,就被何紹元手刀一劈,當場癱倒在地,何紹元之前是退伍的軍人,身上有點功夫。
程暖思維活絡,正準備隨便找個借口也將霍天海騙下去的時候,霍天海這老奸巨猾的人販子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勁來,瘋了似的沖司機喊道:“暴露了,快給老子開車,別管那倒霉玩意兒!”
司機油門猛地踩到底,卡車突突開出去老遠。
程暖心驚膽戰,欲和對方魚死網破,突然暴起,捏拳砸向霍天海的眼眶。
程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下手狠辣,動作快速,讓毫無準備的霍天海嗷地一聲慘叫出來。
程暖被逼紅了眼,氣勢洶洶地沖著一旁發懵的司機喊道:“停車!”
程暖深知,自己必須放手一搏。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等著她的不是狼窩就是虎穴。
現在的程暖全無先前的懦弱討好的模樣,眼神里滿是騰騰的殺氣和憤怒,愣是將畏畏縮縮的司機胖子嚇得緊急停車。再看霍天海,霍天海的一張瘦臉被程暖勒得都通紅發紫,額間青筋暴起,一面掙扎,一面胡亂地揮舞著手臂死揪住程暖的頭發不放。
“死胖子,愣著干嘛,還不快來幫老子!”霍天海吼道。
程暖絲毫不怵,回吼道:“敢過來我就咬死你,我不要命,你也別想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