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姑娘，你可知小生為何想要娶你嗎？”
少年一襲白衣長袍，如墨的長發伴著風，在空中凌亂飛舞。皮膚白皙，面容清瞻，一雙淺墨色的眸子如寶石一般剔透，鼻梁高挺，薄唇輕啟，見她瞧過來滿眼都是笑意。
“不過是為了那嫁妝。”
“非也。”少年溫潤的眸子依舊追逐著她，那下文卻總是開不了口。
少女梳著頭發的手停了下來，看向少年拋了個媚眼。
少年臉頓時漲紅，張了張嘴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抿著唇慌忙的走出門外。
還差點摔倒。
少女捂著嘴偷笑好一會兒后，卻是怎么也笑不出來。
她本是青樓花魁，只賣藝不賣身。偶然一次出演，竟遇到自己的親生父母。雖然說認了親回去，身份提高了，家里人也挺疼她的。但她還是覺得，這一切極其不真實。
許是在青樓里待的久了，見得人多了。她也漸漸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了，任何人不準踏進一步。
現在又做回了大小姐，但總歸是做過青樓的人，她已經把半個身子都栽進去了，現在想要出來終歸是難的。
她不想再拉一個人進去了。
只怕……
少女腦中閃過剛剛溫潤的少年，心中突如其來的一陣悶痛。
終歸這一世，錯過了。
2.
“志才兄，在看誰呢？”黑衣少年拍著他肩膀，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喲，是個大美女呢！那可是丞相家的大小姐。”
“為何我從未見過？”白衣少年眼神像是鎖定在了少女上。
只一眼，便難以放下。
“先不說你極少參加這種場合，更何況，那個大小姐從小五歲的時候就走丟了，后來丞相一家人找了數十年，最近竟然在青樓里碰到，那大小姐做了花魁，雖然是只賣藝不賣身，但終究還是沾染了世俗之氣。”
“叫什么名字？”
黑衣少年咧嘴，你倒是把你的眼珠子從那大小姐身上括下來啊！
但他還是乖乖的說出了名字。
“梅羹白。”
羹白嗎？
溫潤的少年突然笑了笑，眼中載滿溫柔。
“我喜歡她。”
黑衣少年直接愣在原地，“等等，你說什么？”
“不行嗎？”白衣少年一個眼神都不肯賞給他，依舊觀察著那個讓他喜歡的人。
“不是啊，哪有見一面就說喜歡的！”
“不止一次。”
“不止……”黑衣少年突然醒悟，看向白衣少年，“志才，你是說……”
白衣少年收了笑容，冷漠的看向他。
“閉嘴。”
黑衣少年:好的，我閉嘴，您老繼續。
不過當他看到，白衣少年看向梅羹白眼神再度恢復溫柔的時候，
他忍不住想罵娘，真是有了女人忘了兄弟！
謝志才，你好樣的！
3.
滿天載紅，普天同慶。
“我的羹白，你怎么沒回來幾天就又要送給別人了。”說話的明媚女孩伸手抹了抹眼淚。
“給我收起你那不存在的眼淚。”梅羹白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
女孩頓時收了裝模作樣的眼淚，可憐巴巴的看向她。
“羹白，你不嫁了行嗎？”
“不行。”梅羹白望向鏡子里，一身紅裝，妖嬈的她。不免勾唇笑了笑。
“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有什么好高興的？”
不喜歡？可她喜歡的不得了了呢。
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大拍手掌說道。
“要不？咱們逃婚！”
梅羹白無奈的嘆了口氣，“慕容雪，這婚事是皇上下旨的。”
“縱使我滿心不悅，依舊還是要嫁的。”
女孩泄氣的撇了撇嘴，隨后又精神滿滿認真說道，“如果他負了你，我一定會叫將軍府上的人來教訓他的！”
“那，我可要謝謝你了？”
“不謝不謝，誰叫咱們是好姐妹呢！”
梅羹白看著慕容雪一臉興奮的樣子，真心的笑了笑。
好像，多了個伴也沒什么的。
4.
謝志才愣愣的站在門囗，手中濕濕噠噠的。
“志才，咋了？從來沒看見你受打擊那么大的！”從遠處一個少年正悠閑地走過來。
“李南宇，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去找皇上下旨。”
謝志才像是受什么打擊了一樣，站在原地，略有些失神的說道。
李南宇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那日宴會上說喜歡她的是你，去找皇上求娶的也是你。”
“怎么，后悔了？”
悔嗎？他再三詢問自己。
不悔，但他好像傷害到她了。
“不過丞相府也真舍得，她的嫁妝簡直就是富可敵國。先前我還聽說丞相府對她有多好，現在倒是見識到了，你要是真喜歡她，就對她好點。”
“嗯。”謝志才失神的走了出去。
腦海中全是他剛剛在門口外聽到的一句話。
——“縱使我滿心不悅，依舊還是要嫁的。”
謝志才抿了抿唇，心中的失落感卻是怎么也消失不了的。
李南宇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兒，也消化不出來那個“嗯”是什么意思。
看著地上的一痕的血跡，還有隱隱聞的到的血腥味。
“謝志才！”
謝志才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向他，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手中的血。
“你，你竟然流血了！那么多的刺客和暗殺都不曾讓你流血，你這是怎么回事？”
謝志才“哦”了一聲，毫不在意的甩甩手。
“自己掐的。”
5.
謝志才推門進來時，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乖巧的在等著他的時候。
他承認，他的心確實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心中還有極大的滿足感，就像等了那么多年，終于等到了一樣。
他揭開她的頭紗，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笑了笑。
“那，那個。要不我們先喝交杯酒吧？”
見她一個勁的躲著他，謝志才的心里冷了下來。
卻還是溫柔的回答她，“好。”
畢竟，是他強行留住了她。
各種過場的走了一遍后，倆人安靜的坐在一旁互不出聲。
“你若是不愿，我不會強求。”
謝志才堪堪開口，好久沒有人回答，起身正要離開時。
一個手臂猛然拽住他，謝志才一時不察，跌落在床板上。
一個溫潤東西貼上了他的唇上，謝志才微微放大雙眸，一時間無措。
但發覺身上女子只是貼在上面時，而且對上了她也無措的眼眸時，心中全是喜悅。
她的心里，也有他的吧。
輕微的磁性笑聲，帶著些許戲謔，猛然間貼進了女孩的唇口，毫無障礙的攻了進去。
畢了，女孩還有些呆呆的。
謝志才將倆人的位置調換了一下，輕輕地笑了笑。
“娘子？”
女孩的臉紅了，帶著耳朵，像個熟透的蘋果，等待著人前來采摘。
謝志才慢慢靠近她微紅的耳垂，輕笑。
“相公第一次，還望多多包涵。”
……
這一次，春風慢渡，無盡歡好。
6.
“小姐，上元節到了。您不出去逛逛？”
“不想。”梅羹白悶悶的說道。
“怎么了？”身后一個溫厚的肩膀籠蓋住了她，她也順便找個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
“不開心。”
“誰欺負我家寶貝小心肝？相公去好好照顧照顧他？”
“誰……誰是你家寶貝小心肝！”女孩急眼的樣子，讓謝志才的心情好上了許多。
“好了，你說不是就不是，我們出去逛逛吧？”
“嗯。”
丫鬟:果然還是姑爺才能勸的住小姐出門。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許多商人吆喝著。
“志才。”梅羹白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我想放花燈。”
謝志才捏了捏女孩嫩嫩的臉，隨手給了錢。
“花燈給您二位了！兩位真是般配！”
不同于梅羹白的臉紅，謝志才坦然一笑，“謝了。”
“娘子。”謝志才摟緊了想要掙扎的梅羹白，在她耳邊吹了口氣，小聲地說。
“我覺得那個人說的不對。”
“怎么不對了？”梅羹白紅著臉，不走心的回了一句。
“相公我明明和娘子是天合之作，說般配太不見得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成親了之后，兩人的關系急速上升，仿佛一個眼神就能表達所有的意思。
偏偏他們雙方還能看懂互相的眼神，現在就差最后一道壁障了。
“不要臉。”梅羹白笑著罵道。
“要是要臉就娶不到你了。”謝志才抱住她。
他從未有比現在更覺得未來可期的。
從小就經歷了各種暗殺，甚至有明晃晃的刺殺，他不止一次想自殺，覺得未來也不過如此。
直到，一次被刺殺時，他逃進了丞相府。
遇見了，那時還未走丟的她。
7.
又是一次暗殺。
當他邁著步子，進入內堂的時候。
看著滿地的血跡，琳瑯滿目的尸體時，他突然不想進去了。
他不想看到，昔日對他笑意嫣然的她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而他，還偏偏來遲了。
他一瞬間覺得，她死了，他就隨她去好了。
三天三夜，他整整找了她的尸體三天三夜，卻還是不見蹤影。
最后，在他們小時候第一次遇見的大樹后面，見到了笑意嫣然的她。
只不過，沒了心跳。
謝志才一個腳步不穩，差點摔倒。李南宇連忙伸手扶住他。
謝志才甩開他的手，慢慢的靠近，抱住了她的尸體。
羹白，羹白……
……
“你是哪來的？”女孩天真無邪的看向他。
“我……”
他按住自己正在往外流血的傷口，警惕地看向她，正不知說些什么時。
女孩的笑容消除了他的警惕。
“我幫你包扎一下傷口吧。”
女孩讓他在這里住了幾天，直到他的傷養好。
在此期間她誰都沒有跟別人說，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互相的存在。
“為什么？”
“嗯？”
“為什么要對一個陌生人那么好？”
“難道一個陌生人在你面前流血的時候，你還要考慮那么多嗎？”女孩反問，笑了笑。
“……你太善良了。”男孩幽幽的看向她。
“有什么不好嗎？應該說是你，太冷漠了。”
不知為何，他很舍不得，但他還是走了。
當丞相府慌張地在尋找他們家大小姐的時候，他也沒閑著。
卻因此暴露了他的行蹤，使他又遭遇了兩起暗殺。
但他不后悔，莫名的，他不想讓她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直到再后來第一眼見到她，他明白了他心中的情結。
那，叫做喜歡。
8.
慕容雪雙眼紅紅的，臉上還有上一次哭過的淚痕。
任誰能想到上一秒還跟她玩的好好的人，下一秒就不見了。
“羹小白，你倒是睜開眼看看我啊！我這次可是真哭！”她強顏歡笑的說道。
然而桌子上擺著她的遺像，卻是不爭的事實。
“謝志才，你喜歡她嗎？”慕容雪恨恨地邁著腳步，打斷了謝志才看向梅羹白遺像的視線。
謝志才一臉憔悴，失魂落魄。再也沒有往日京城中的少年公子潤如玉的風彩。
“謝志才，你喜歡她嗎？”慕容雪看著他又重復了一遍。
“喜歡。”
“喜歡？哈，真是可笑。你到底是有多喜歡她，才會讓她死在你的面前？”
“喜歡，喜歡的不得了了！”謝志才深吸一口氣，用手撫上梅羹白的遺像。
眼中的全是愛戀，愧疚，和后悔，還有刻進心中的痛。
“你知道京中最近流行什么嗎？”
謝志才沒有理她，只是一直盯著梅羹白的遺像，眼中暗淡毫無光彩。
羹白啊，你起來看我一眼好嗎？
我的心好痛，你知不知道？
“最近流行寫情書，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喜歡你。”
慕容雪把一封信拍到他的臉上，“我在她藏信的地方找到的，這個是她留給你的。”
……
9.
“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你了。
情深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你看這情話如何？這可是最近流行的一句情話。
當初容雪勸我不要嫁給你時，我回了一句，“縱使我滿心不悅，依舊還是要嫁的。”
你看我現在還記得那么清楚呢！
雖然我是這么說的，可我心里知道，我一直都是喜歡著你的。
可我終究是在青樓待過的人，為你的聲譽極大不便，我覺得我是配不上你的。
洞房的時候見你要走，一緊張就把你拽下來了，學著青樓那些人的動作……咳咳……
后來我才知道，喜不喜歡和配不配是沒有關系的。
可惜呀，最后一面是見不到你了。
那些人已經闖進來了。志才，又或者說相公。
因為愛字對我們所有人來說太過沉重，所以我們總不會輕易開口。
再見了，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哦！
我愛你。”
最后的“我”字中間明顯頓了頓，后面的字卻是行云流水毫不猶豫。
“我也愛你……”
10.
崇明十二年，明軒王謝志才一府慘遭屠殺。
明軒王為其妻子消沉了幾日，便大張旗鼓，追查暗殺者。
卻不料其后面，糾結著太多的名門世族。
后來，參與過這個案子的名門世族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而在斬殺那些人時，明軒王嘆氣道。
“因為愛字對我們所有人來說太過沉重，所以我們總不會輕易開口。”
“但是羹白啊，我愛你啊。”
隨后不知所蹤，但他名下的產業依舊運行著，誰也不敢說他死了。
但我們能知道的是，明軒王他終生未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