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歌和顧笙坐在河邊的椅子上，他把目光從遠方光禿禿的樹枝上收回，重新放到了靠在他肩膀上的顧笙上。

她睡的并不踏實，眉頭微微皺起。

他嘆了一口氣，就算在夢里，也沒有覺得安穩，是嗎？

額前的碎發懸在她眉頭上方，隨著偶爾吹來的涼風輕輕擺動，為了讓她睡的更舒服，他伸手緩緩把擋在她臉前的長發撥到她耳后。濃密的睫毛隨著她閉上的眼睛，老實的并成一排。

顧笙平常不太愛說話，跟人交流的時候，總會禮貌的看著對方的眼睛，她的眼神看人雖不是直勾勾，但卻有幾分純潔也有幾分把人心底看穿的穿透感。天生的娃娃臉給她外表又多添了幾分乖巧，對人微笑時，眼睛總是彎彎的，投放出極大的善意。但她睡著時，那雙會微笑的雙眼合了起來，身上總會散發出一種柔和的氣息，就像此刻冬日的陽光打在她身上，讓他產生了一種歲月靜好的踏實感。

天色將晚，暮色降臨。椅子旁的路燈閃爍著昏黃色的光芒，寒冷逐漸侵蝕坐在河邊的兩個人。

邢心安和茍明亮攜手從遠方趕來，張歌輕輕喊醒顧笙，性感的嗓音帶著低哄的情緒：“笙笙？”

顧笙睫毛動了動，但沒有醒來的預兆。又換了個姿勢往他懷里蹭了蹭腦袋，又繼續睡。

實在不怪她，張歌懷里很溫暖，在毫無意識的時候她仍然會選擇靠近。

張歌哭笑不得：“顧笙。醒醒，我們回家了?！?/p>

邢心安早已走到她們面前，一臉無語雙手抱臂：“這也能睡著？你這叫醒服務也太溫柔了?！?/p>

顧笙在邢心安話音響起的時候，就已經悠悠轉醒，眼睛里含有一絲迷茫。

“怎么天黑了？”順便抬手揉了揉眼睛。

她不是覺得走的太累了，就坐在椅子上了嗎？什么時候睡著的？

“……”哇，邢心安已經找不到語言來描述自己的心情了。

張歌笑了笑沒回答，扶著她肩膀讓她站起來。

嗓音溫柔：“可以走的動吧？腳沒有麻吧？嗯？”

顧笙動了動腿，面露痛苦：“等等等下，好像真的麻了?！?/p>

果真張歌就不動了，攙扶著她的肩膀。

“要不你背我吧？”她眨了眨眼。

“……”邢心安已經看不下去這位矯情的女士了，表情都不屑給予一個，轉身帶著茍明亮走了。

張歌倒是沒有反對，緩緩蹲在了她面前。

“……”

她以為張歌起碼會出言調戲兩句，沒想到他居然一言不發，這么干脆。

看在他這么真誠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吧。

說是勉為其難，但臉上偷笑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乖巧的趴在張歌背上，用食指輕輕畫著圈圈，思緒仿佛一瞬間回到了海邊的那天。當時她傷心欲絕，只想抓住眼前的希望，怕被拋棄，怕自己會是個麻煩。

她換了個姿勢，把下巴側放在張歌肩膀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的側臉，額前的短發，之后是深邃的眼睛，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抿起的嘴唇。路燈下，今日的少年斂起了情緒，安靜且平淡。

在海邊那天，她的狀態跟此刻張歌渾渾噩噩的狀態有些相似，但有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安慰她，開導她。

“張歌，今天你……好安靜。在想什么？”好像他今天沒有對她嬉皮笑臉，也沒有開口懟她，沒有調笑?，F在仔細想想這個氣氛不太對勁。

今天下午一直都是這個氣氛，她粗心的到現在才發現。

張歌背上負重一個顧笙，呼吸聲仍沒有絲毫凌亂。

“我在想，我什么時候喜歡上了你。這么一個寶藏，怎么會被我發現了？我能守護好這個寶藏嗎？”他的聲音輕的像揉進了風里。

聽到夸贊的主人公，臉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張歌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自卑和不確定，他那么優秀的一個人，在她面前放下了所有偽裝和堅強，抱著對自己懷疑的態度卻仍在她難過的時候，毅然決然的站在她面前，當她的后盾當她的靠山。

忽然她就想到了今天下午他所說的話。

她心疼了。

心疼他的經歷和過往，心疼他的悲傷和痛苦。

她收緊了胳膊的力氣，摟緊他的脖子：“那你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呢？你的眼光很好，真的非常非常好?！?/p>

不會再有一個人帶著滿腔的愛意來到她面前。

除了張歌，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

她就是這樣覺得。

張歌終于從嗓音發出笑聲，開懷而明媚：“嗯呢，我眼光真是好呢。”

顧笙伸手認真揉了揉他茂密的頭發。

她在安慰他。

他感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