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云容十分沉默。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想象不出現在這個朝代看病居然如此困難。
為什么呢？是因為這個朝代的大夫太少了吧！
一個鎮上才有一個大夫，想要賺錢太容易了！看病多少錢，藥材多少錢，都是他說的算。
只是老百姓可憐了。遇到溫承素這樣有醫德的大夫還好，遇到像王大夫那樣的大夫，窮人得了病只能等死了。
她明白了溫承素為什么看病不要錢，為什么要自掏腰包送藥，她也是當過大夫的，她不愿意見到一個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尤其是自己有能力把他救活的時候。
她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這個朝代的大夫這么少呢？是沒有人愿意學，還是老師不愿意教？
如果有更多的人學醫，是不是就能改變這種狀況？
因為急著趕回陳老四家，一路上沒有人交談，沈云容思維發散，想了很多。
回到陳老四家，溫承素囑咐陳大嫂熬藥，又給孩子把了一次脈。
孩子睡的還算安穩，但喘息依然明顯，高燒也沒退。
靈樞在一旁道：“孩子一直睡著，我好不容易喂了半碗水進去。他身上燙的厲害，我怕這樣下去會燒壞了，給他推了一遍膀胱經，但燒沒怎么退。”
小離一見到沈云容，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他仰著小臉，眼圈紅紅的，低聲問道：“姐姐，這個小哥哥會死嗎？我跟他說話，他也不回答我。”
“不許胡說！”沈云容拉著他往后退了兩步，心里不是滋味，“他會好起來的，溫大哥會治好他的。”
小離用力點了點頭。
溫承素皺起眉頭，“這么燒下去確實不行。只是，針也針過了，推拿也推拿過了，還要怎么辦呢？藥還得有半個時辰才能熬好。”
沈云容看著孩子的癥狀，以現代醫學來判斷，猜測這孩子不是喘息性支氣管炎就是肺炎，炎癥沒有消退，自然退不了燒。
“溫大哥，我有個辦法，能讓孩子的燒暫時退下來。”
靈樞的眼睛一亮，“什么辦法？”
“洗溫水浴。”
“溫水浴？就是洗澡唄！”
靈樞的眼睛瞪得更大，顯然不怎么明白。
“對。”沈云容解釋道，“找一個大木盆，盛上稍微熱些的溫水，把孩子放進去，泡一會兒，不要等水涼，就把孩子抱出來。這個方法會讓孩子的血液加快循環，帶走身體的熱量。”
“可是……”靈樞轉轉頭，“你看他家里這副光景，哪里會有大木盆？再說，這天也不暖和，孩子光溜溜的洗澡出來，不會再著涼嗎？”
靈樞說的也對，這家里太簡陋了！四處漏風，還沒有外面暖和。
沈云容想了想，又道：“不能洗澡，用溫水擦浴也可以。就是用毛巾沾了熱水，給孩子擦拭身體，主要擦拭腋窩、手肘、腹股溝、腘窩這些地方，擦拭的時候要用力，皮膚稍微發紅最好，但不要把皮擦破了。”
靈樞摸摸后腦勺，明顯不怎么相信。
“這個法子能行嗎？”
沈云容還沒說話，溫承素開了口。
“行不行的試試才知道。靈樞，你去燒水。”
“哦。”
靈樞答應著去了。
溫承素看著沈云容的目光深邃，“云容，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沈云容知道，她今天說的太多了。從一開始說孩子可能是哮喘，到現在說的溫水擦浴，并不是一個深閨女子應該知道的。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她看著孩子燒的通紅的小臉兒，怎么能忍得住呢？
本質上她跟溫承素是一類人，所以兩人才會成為朋友。
沈云容躊躇半天，不知道該如何跟溫承素解釋，最終只能干笑兩聲，“我只是隨便說的。”
溫承素看著她的目光顯然是不信的，但她不想說，自然有苦衷，他沒有問，因為不想逼她。
“你跟著忙了一上午了，累了吧？這屋子太小，還有病人，你帶著小離去院子里坐會兒，等我給孩子擦了澡，讓靈樞帶你跟小離去吃飯。”
這個時代沒有鐘表，沈云容一直無法判斷時間。但從早上起來趕路，到集市陳老四一家碰瓷，再到藥鋪抓藥，時間應該過了挺久，被溫承素一提，她覺得餓了。
她看著溫承素，“你呢？不吃飯嗎？”
“我在這里看著孩子，等你們吃完了，讓靈樞給我帶幾個包子回來吃就行。”
溫承素說完，又道：“我看陳氏夫妻也沒有心思做飯了，一會兒讓靈樞多買些包子吧！大人頂餓，小孩子可不能餓著。”
靈樞端著一臉盆熱水進門，正好聽到溫承素的話，忍不住嘟囔，“少爺，您又好心泛濫了。您又是抓藥又是買吃的，這么個花錢法兒，咱們還有錢回淮北嗎？”
溫承素笑道：“要是沒錢了，就把你賣了，怎么也能賣幾兩銀子吧？”
“少爺，我這么大個小伙子，身強力壯，聰明伶俐，就值幾兩銀子嗎？”
溫承素抬手彈了他額頭一下，“身強力壯，聰明伶俐，真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趕明兒賣你的時候，你自己定個價好了。”
“少爺！”靈樞垮下臉來。
溫承素收起玩笑的模樣，正色道：“現在是說笑的時候嗎？來，幫我把孩子扶起來，我給他擦浴。”
“不用扶起來。”沈云容拍拍小離的手，“溫大哥，我來幫你。靈樞，你帶小離去吃飯吧！”
“哦。”
靈樞看向溫承素，溫承素沖他點點頭，他拉著小離出了門。
沈云容走到炕邊，把雙手伸進孩子的被子里，摸到孩子的胳膊。
孩子身上穿著單衣，胳膊細細的，摸上去沒點兒肉。袖子又長又肥，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沈云容沒有把被子掀開，在被子里把孩子的袖子擼上去，露出一整條手臂。
“溫大哥，把濕毛巾給我。”
“好的。”
沈云容沒說，但溫承素已經明白了該怎么做。他把毛巾浸濕，用力擰干，交給沈云容。
沈云容一只手拿過毛巾，伸到被子里，用力擦拭著孩子的腋下、肘窩。
孩子感受到了輕微的疼痛，微微皺起了眉頭。
“乖，不要動，很快就好了，會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