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的路上,殷牧北刻意避開了人流量較大的路線,領他們去了一條稍遠、但清凈的小路。
他是想定定心來分析案子。
他邊走著邊說道:“其實這起綁架案有三個疑點一直是我們的心病。哦,我指的是當時的專案組。
第一,解救人質時,嫌犯已經被嚴密包圍了,怎么還能順利逃脫?而且現場沒有提取到任何關于嫌犯的毛發組織、指紋,可以說,他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第二,直接受害者的供詞前后矛盾,導致我們畫像困難,據當時的心理學方面協助人員分析,是因為受害者受到刺激所致,可后期也沒有聽說有什么恢復的征兆了。
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現場第二名受害者看到嫌犯的臉了,卻沒有被撕票,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不過她后來因為腦部受到重創而失去部分記憶,恰好是被綁的那段記憶,因此也沒辦法協助警方。”
周野露出一種非常有意味的神情:“哇哦,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恰好是被綁的那段記憶……”
殷牧北雖然嘴上都在分析這個案子,可心里卻想著另一件事情,準確地說,是一個人,一個女人。
周野摸摸自己下巴上微微冒出的胡渣,即便他昨晚已經認認真真刮過了,但就他現在這精力旺盛的年紀,正是荷爾蒙最賁發的時候,新陳代謝尤為快速。
“所以,那人該不會是共犯吧!因為沒來得及逃走,因而故意在現場偽裝成一個被害者的模樣,其實是綁匪的幫兇。”
殷牧北用一種奇怪地眼神望向語氣隨意的周野。
在殷牧北看來,這種毫無事實根據推測出來的東西,顯然不具有科學性,完全不像是一個犯罪心理學專家所能說出來的話,倒像是,在寫推理小說.....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食堂門口。
胡一先:“反正這案子一時半會兒破不了,先不急在一時,只是眼前出現個很棘手的問題。”
周野疑惑地眨著小眼睛:“怎么啦?”
胡一先四處張望,一臉沉重:“剛剛跟我們走在一起的姑娘不見了,而我們的飯票,全在她手上......”
這天晚上,月光皎潔,天朗氣清。
但殷牧北反而睡得不太踏實。
他一向是可以倒頭就睡的體質,如果睡不好,肯定就是因為心里擱著事兒。
他翻來覆去的,腦海里全是案子的細枝末節。
下午的資料研讀,信息量太大,顯然他也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殷牧北沒想到當年未破的案件,居然不知不覺中累計了這么多的資料。
早前,他只是行動隊里的執行人員,接下來也沒有再認真地跟過這個案子。
這回重新接手,讓他對這起綁架案有了不少新的認識。
不過,殷牧北唯一可以確信的是,梁意絕對不是周野口中亂謅出來的什么“綁匪的幫兇”。
夢境里,殷牧北抱著滿臉血肉模糊的梁意從別墅的樓梯上跑下來,這跟現實中所發生過的場景一模一樣。
他將女人放進救護車后,透過車窗,發現遠處的草叢里站著一個穿白襯衫的男孩。
殷牧北愣了愣。
他似乎不記得真實的記憶里有這段。
是綁匪?
他潛意識里覺得不是。
殷牧北的注意力立馬被吸引過去。
他猶如鬼使神差般下了救護車,向白襯衫男孩所在的方向走去,腳步變得越來越快。
白襯衫男孩很是警覺,一看殷牧北開始向自己靠近,便也轉身,走向了更雜亂的草叢當中。
這一米高的雜草,將男孩那瘦弱的身軀擋住,時隱時現的。
殷牧北加快速度,緊追不舍。
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跟著男孩去,只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男孩的。
殷牧北邊追逐,邊在自己的記憶深處搜索男孩的面孔。
然而,無解。
半晌后,他們一前一后來到一條小河邊。
男孩回過頭來,微笑地看著殷牧北,臉上洋溢著和先前那緊張面容完全不同的笑意。
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男孩潔白無瑕的襯衫上,灑在他黝黑透亮的肌膚上。
“為什么要跟著我?”男孩問殷牧北。
“是你帶我來的,并不是我要跟著你。”殷牧北回答。
“你怎么會覺得是我帶你來的?明明就是你在追我。”男孩繼續說道。
“我認識你。”殷牧北低下頭,捏著自己的眉頭,手暗暗用力,一下一下的。
“哦?”男孩露出了極大的興趣。
“可是,我不記得你了。”殷牧北努力了很久,還是想不起男孩的名字。
“真奇怪,你認識我卻不記得我,殷牧北。”
殷牧北。
忽然間,男孩脫口而出殷牧北的名字。
“你!”殷牧北愣在原地,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這種感覺真不好。
即使在夢里,即使是虛幻,他也不喜歡這種別人知道他底細、他卻摸不清對方的情境。
殷牧北瞬間覺得自己處在弱勢狀態了。
做警察的,一般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別想了,是你選擇忘記我的,等你想記起的時候自然就......”
忽然,一記巨大的槍聲傳來,殷牧北心跳因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而漏了一拍。
他睜大眼睛,看著還在說話的男孩。
男孩的嘴巴似乎繼續一張一閉的,但卻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男孩的心臟位置,漸漸蔓延出鮮紅,浸染了白色襯衫。
遠遠看,好像是胸口開出一朵妖冶的花似的。
男孩中槍了!
殷牧北立刻沖上前去抱住男孩。
男孩嬌弱的身軀緩緩倒下,他的頭無力地垂在殷牧北的肩膀上。
“殷牧北,不要恨我,你沒有理由恨我的。”
男孩最后一句話,是用微弱的氣聲發出的。
殷牧北明顯感受到自己懷里的軀體在迅速失去溫度。
“不,你不要死。”殷牧北心頭隨即涌上一陣悲痛,他還不知道男孩的名字,但眼淚卻已經流了下來......
殷牧北猛的從睡夢中醒來。
他的身體全然被汗水所浸透。
許久,他才吐出幾個字:“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