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體恤她看不見，站起身彎著腰，將女人的手拿起來，搭在杯子上。
好一個服務到位。
梁意把杯子往里挪了挪，不知怎的，她頓時覺得鼻子有些癢，想要打噴嚏。
“那我們開始吧。”
“行啊，梁老師你長的好看，說什么都是對的，你說，我聽。”
就在離他們倆不遠處，有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在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聽到男孩的這句話，免不了輕聲失笑。
他已經在那兒坐了很久。
只等待著想要見的人出現。
但他不會去打擾。
今天的任務就是暗中觀察。
殷牧北的手指在桌子上敲擊了幾下：小子人不老實，眼光倒是很好。我也覺得她好看，可是不知道這好看的皮囊下，會不會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東西？
梁意先把手從杯子上撤走，清了清嗓子。
她不曉得對面那男孩正用一種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傲慢和鄙夷看著她。
男孩：老阿姨......
梁意頓了頓，隨即裝出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你太客氣了，我還是先喝一口奶昔吧。”
兩秒鐘后，杯子啪嗒一下掉落在地，雖然沒碎，但里頭的奶昔已經稀稀拉拉流了一地。
“呀，對不起，你看我這瞎子，連杯子都拿不好。”
發生如此大的動靜，不僅是甜品店的服務員匆匆忙忙應聲趕來，連本該默默低頭、不暴露自己的殷牧北都忍不住轉過去查看。
只見梁意一臉愧疚，被陽光蒙上一層柔色的小臉蛋上泛著紅暈，她像是做錯事之后，恨不得要找個地洞鉆進去的模樣。
她迅速站起身，邊聽服務員跑來收拾殘局的動靜，邊用怯怯的聲音道歉道：“對不起，是不是搞的一塌糊涂？”
對面那男孩順勢翻了個白眼，臉上盡是嫌棄梁意的表情，不過，最重要的是，他還非常失望。
他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衣服口袋里那瓶白胡椒粉。
那奶昔，可是好味道啊......
男孩暗暗想著，要是梁意喝下去該多好......
男孩事先已經充分攪拌過奶昔，將輕飄飄的胡椒粉完全與液體融合，可是還是擋不住梁意非凡的嗅覺，以及她一貫有的那種警覺。
“麻煩抬一下腳。”服務員拿來拖把擦拭一片狼藉的地面，并對男孩說道。
男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耐煩地將兩腳抬起，四仰八叉的，盡是不悅。
就在此時，梁意嘴角忽而閃過一抹笑意，帶著得意和不屑。
不過這笑僅僅在臉上停留了一秒左右，轉瞬就消失不見了。
殷牧北眼尖，況且他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梁意，因而清晰地捕捉到了女人當下那奸詐的笑容。
殷牧北暗自輕笑：梁意這個女人啊......
服務員業務熟練，不一會兒就把地上弄的干干凈凈：“小姐，您先坐下吧。”
梁意：“嗯。”
男孩神情還是厭惡的，可說出來的話竟帶著笑意。
表里不一，說的就是這種人：“梁老師，我再給你點一杯吧？”
梁意驚恐地擺擺手：“不用不用，要不你就當我喝過了，你的心意我領了。”
梁意看起來是怕麻煩的模樣。
殷牧北如今就坐在離兩人相隔幾個座位的位子上，背對著他們。
他猜到了梁意方才是故意打翻那被奶昔的，也恰巧聽到了之后梁意和男孩關于今天正題的對話，前后一聯系，大概就知道他們的人物關系是怎樣的了，反正男孩不是善茬，他就是專程過來捉弄女人的。
梁意同殷牧北想象中的她有些出入，他原本就推測女人很聰明，畢竟能在國外把犯罪心理學博士讀下來的人，智商和情商都應該是頂尖的。
可他沒料想到女人居然那么聰明，并且狡詐。
面對一個從伊始就對自己不懷好意的小屁孩，梁意選擇了“扮豬吃老虎”，全程都在扯有的沒的，還裝作是一個手笨的二百五。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可能還以為梁意是社區找來的臨時工，一點有關于輔導孩子、給孩子做心理干預的技巧都不會。
可殷牧北卻不這么想。
他知道梁意的底細，更知道她的能耐不限于此。
重逢梁意后，殷牧北其實挺納悶的。
梁意這么一個海歸高級知識分子，怎會淪落到在社區當心理輔導員？！
她雖說眼睛看不見了吧，可警隊有很多方便殘障人士的軟硬條件，憑著梁意的學歷和經歷，絕對能夠在調查一線取得非凡的成就。
男人一邊疑惑著，一邊想繼續看看梁意打的什么算盤，他深信，梁意的“降維打擊”即將迎來精彩的攻擊部分，畢竟梁意曾經跟那么兇殘的綁匪對峙過，她遠沒有外表看上去的這般柔弱......
可女人聊了半天無關緊要的東西后，忽然對今天的談話戛然而止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下次聊吧？畢竟，我也得下班了，從這里走回社區中心還有一會兒，我得回去整理整理包......”
殷牧北：好注重時間管理的打工人啊！
男孩怕梁意啰里啰嗦，便立刻打斷她：“行啊，梁老師，沒想到跟你聊天這么開心。”
這句話明顯是反諷。
男孩：“你就先回吧，需要送你嗎？”
梁意微笑著搖搖頭：“不用，我有它。”
說著，女人從口袋里摸出盲人手杖，帥氣地朝前一甩。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正好打中了男孩的膝蓋。
男孩吃痛地叫了出來：“靠！”
從頭到尾都裝作人畜無害的男孩，終于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樣。
而對面的梁意依舊是一副營業式的笑容，站起身來處變不驚：“多體諒體諒瞎子，你會有福報的。”
女人眼神里在那一刻透著犀利。
##
說來也奇怪，剛剛還是艷陽高照的天氣，轉眼間密云叢叢，天色暗了幾個度，氣溫也驟然降了不少。
回社區中心的路上，梁意默默裹緊了自己的小外套，小心翼翼地走了一路。
她走到大樓門口，與此同時，一陣微風從梁意的身旁拂過……
梁意：不是自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