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那人是大忌

后宮中除了皇后娘娘，蘇德妃頭上只有一位秦淑妃。

那秦淑妃是后宮中唯一膝下有子的嬪妃，但卻是罪臣之女，帶著全靠湯藥續(xù)命的兒子深居簡出，一年露不了兩回臉。

這都是安知微從前在嫻妃那兒聽來的。

后宮嬪妃都很懼怕蘇德妃，因?yàn)樘K德妃的父親深受亓晟的重用，甚至在他的縱容下，蘇德妃連皇后娘娘都從不放在眼中。

譬如現(xiàn)在，蘇德妃挑著眼尾瞟了眼安知微，用金護(hù)甲的尖端抬起了安知微的下巴：“皇后娘娘向來身子骨弱，審問安婕妤這種小事，便由本宮代勞吧。”

白賢妃氣得面色躁紅，轉(zhuǎn)頭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微微垂著眼瞼，身子稍一動(dòng)，就忍不住咳了起來，拿帕子掩住了嘴唇。

蘇德妃眼底閃過一絲得志的笑意，低頭看著安知微：“安婕妤你好大的膽子！”

安知微緊抿著雙唇，默默低下了頭。

難怪剛才嫻妃讓她把嘴巴閉緊了。

若是獨(dú)獨(dú)皇后娘娘一頓詰問，倒還好說，可現(xiàn)在對著她頤和氣使的人是蘇德妃。

蘇德妃這些年經(jīng)手了多少具白骨，后宮膽小的嬪妃連聽見她的名字都抖得害怕。

“你是陳郡獻(xiàn)來亓國的和親公主，理應(yīng)安分守己！”

“可你進(jìn)宮這三個(gè)月里做了什么？不是挑撥嬪妃之間的是非就是尋死膩活，真是鄉(xiāng)下來的野丫頭，沒有半分規(guī)矩體統(tǒng)。”

安知微始終低著頭，任蘇德妃怎么教罵，根本不敢開腔。

少說少錯(cuò)，同樣適于蘇德妃這里。

蘇德妃就是想趁著機(jī)會(huì)耍耍威風(fēng)，她閉嘴不說話就是了，讓她罵著罵著，沒趣了應(yīng)該就不罵了。

諾大的鐘粹宮正殿中，眾人皆垂頭屏氣，不敢看蘇德妃怒火中燒的嬌美面龐，也無人敢為安知微開口求情，免得被殃及池魚。

嬪妃自戕足以罪連三族。

若非安知微是前安國皇室留下來的唯一血脈，皇后娘娘憐她孤苦無依，也不可能等到她昏迷醒來才召見她來問話。

蘇德妃滿臉憤怒，嬌艷的五官有些微的扭曲，但聲音尖細(xì)，句句直戳安知微的肺管子。

“陛下念在你失去雙親成了孤兒，才將你接入后宮給你位分，可你卻尋死膩活禍亂后宮。”

“你可真是跟你那死去的姑母一般晦氣！即便自戕也要污了宮中清凈！”

安知微聽了這話，猛地抬頭望向蘇德妃。

安知微的姑母，自然是安國第一個(gè)和親公主，安若素。

周遭縮著脖子裝鵪鶉的嬪妃們坐不住了，同住啟祥宮里的戚婕妤連忙喊了蘇德妃一聲：“蘇德妃娘娘......那人是大忌，不可提......”

蘇德妃看著死到臨頭的安知微還敢瞪自己，頓時(shí)眉眼一皺，但又顧忌戚婕妤剛才說的話，只對著安知微罵了句：“不愧是她侄女，一路貨色！”

“夠了。”皇后娘娘突然放下了掩唇的帕子，聲音柔和卻含著幾分威壓：“今日是本宮召來安婕妤問話，蘇德妃你若想旁聽，便坐下好好聽，若是不想聽，本宮也不留你。”

蘇德妃哼哼了兩聲，拂袖走向皇后娘娘左手邊第一個(gè)空位上坐下。

安知微肩膀一松，心里卻還提著口氣。

剛才蘇德妃說她的姑母安若素也是自戕死的。

亓晟真是不要臉，自己派人賜死了自己的妃子，竟還要維護(hù)顏面告知眾人是自戕，真是個(gè)表里不一的狗皇帝。

皇后娘娘又咳了幾聲，看向安知微的目光輕而又輕：“安婕妤雖是有錯(cuò)在先，可陛下不曾下旨降罪，那便與咱們還是姐妹，起來坐著吧，本宮還要問你幾句話。”

安知微點(diǎn)點(diǎn)頭，乖巧地爬起來坐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旁邊的戚婕妤眼中含著些微的譏笑，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安知微袖下的手扣緊桌角，現(xiàn)在反而覺著由皇后娘娘來問話，她更不知所措了。

蘇德妃先前是無理取鬧，她不吭聲蒙混了過去，現(xiàn)在皇后娘娘要問她為什么要投湖自戕，她該怎么回。

皇后娘娘問：“本宮瞧你似乎很冷？”

安知微頓時(shí)一愣，不太明白皇后娘娘問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做什么。

皇后娘娘不等她回答，似自言自語道：“如今正是冬日，你落入湖中凍壞了身子，定是著不得冷的。”

鐘粹宮的掌事大宮女連翹極有眼色，旋即命令兩個(gè)小宮女將殿中角落里的炭盆搬到安知微跟前去。

安知微原本四肢凍得冰涼，現(xiàn)在腳邊擺了一盆燒得正紅的炭，暖意順著冰涼的小腿蔓延至身軀雙手，委實(shí)緩和了許多。

眾人也不明白皇后娘娘為何對安知微這般照顧，等著看好戲的神情悉數(shù)破開了一道裂縫。

蘇德妃擺弄著自己的護(hù)甲，冷笑插嘴道：“皇后娘娘的善心可是用錯(cuò)了地方，這安知微犯了殺頭大罪，您還管她冷不冷做什么？”

皇后娘娘斂下眼瞼，端起手邊的熱茶喝了口，才緩緩一笑：“本宮說了，安婕妤是否自戕敗壞后宮和氣，問完話之后才能下論斷。”

蘇德妃被梗了一下，想著安知微反正難逃一死，索性轉(zhuǎn)頭看向了別處。

安知微實(shí)實(shí)在在聽明白了皇后娘娘話里的意思。

果然皇后娘娘還是前世那個(gè)會(huì)拉著她的手，安慰她亓國也是她家的皇后娘娘。

原先她借著嫻妃的口風(fēng)，以為皇后娘娘召見就是她為了定罪處罰，沒想到她竟然反駁了蘇德妃的話，看來是想放她一條生路。

安知微心里打定了注意，起身朝皇后娘娘走去，直截了當(dāng)?shù)毓蛳抡堊铮骸版凶铮f望皇后娘娘責(zé)罰。”

皇后娘娘略微驚詫，捏著帕子的指尖有些泛白：“你有何罪，當(dāng)真是對陛下不滿想投湖自盡？你可別忘了，你身后還有一個(gè)陳郡......”

安知微額頭抵在地毯上，只能聽見周圍有幾個(gè)嬪妃笑出了聲。

“妾當(dāng)時(shí)確實(shí)是有輕生的念頭。”

皇后娘娘變了臉色，溫柔似水的眸子里沁出絲絲縷縷的失望：“那你......”

“妾當(dāng)時(shí)是有輕生的念頭。”安知微順著先前想好的說辭托盤而出：“妾出自陳郡，雙親亡故，一時(shí)想不開便想著去下面陪他們，可是跳下去之后......閻王也說妾命不該絕，把妾的魂又送了回來。”

殿中眾人均是噤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曉得安知微這是說的真話還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