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如意閣

待回到熟悉的府中，安如云晚膳都不想用，直接回了香閨，靠在梨木貴妃榻上才覺得頭疼緩了一些。聽了如花的回話，她把玩著發絲，神色不明，半晌才輕笑一聲。

“他真這么說？”

白昀軒說的泛舟她有一些印象，是上元節那天舉行的踏青，出行當日除了深閨小姐們能結伴出門游玩，就連一眾皇子們也有了少見的休憩之日。

上元節又稱之為女兒節，是未嫁女子們少有的能正大光明出門的日子。上元節當日，男女雙方皆可向心儀的人遞送盛開的花朵，借以表達心意，若無意，只需要拒絕其遞過來的鮮花即可。除卻這等風俗，還會舉行踏青，賞花會，泛舟等活動，可謂是深閨女子們每年最為期盼的日子。

如果說牡丹宴落水，只是上官婉兒驟變的緣由，那今年的上元節，才是上官婉兒展露風華的開端。

安如云記得，這似乎是上官婉兒與逍遙王的初見，在上官婉兒的刻意之下，上元節當日真是出盡了風頭！

她那非同常人的裝扮，精彩絕倫的水調歌頭，活生生的被人捧成了九重天上的仙女，接到了無數的鮮花。泛舟途中遇到刺殺，不僅不傷分毫，還順手救了白昀軒與逍遙王，成全了她智勇雙全的名聲。

呵呵，上官婉兒！

這般溫婉的名字，光是念叨著，就讓安如云產生了一股憎惡之情。

她們之間已經不是一般的仇恨了，那是化解不了的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她已經失敗了九次了，死法一次比一次凄慘，但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帶給上官婉兒的威脅也是一次比一次大，上一世上官婉兒更是差點輸給她！

蟄伏這么久，忍受了那么多常人所不能忍，所不能受的苦，不就是為了這一世么？上官婉兒的老底已經被自己摸透了，她還會些什么招數呢？

安如云展開手心，看著那細膩如玉的肌膚上醒目的掐痕，淡聲吩咐道：“天暖了，夫人們渡了個寒冬怕也是乏味了。找個機會在宴會上把上官婉兒做的事宣傳出去，增加點談資，務必要讓那些夫人們知道，上官府中的女子是如何無禮。”

如葉垂頭應是，她與如花同是安如云房內的一等丫鬟，素來是個辦事沉穩的。

“想必李老太君久未出府，對這些也不甚上心，那就想個辦法把這事傳到她耳里去。”

李老太君是威猛大將軍上官元的寡母，亦是上官婉兒的親祖母，為人古板苛刻，一向對這個癡傻的孫女不怎么上心。此番上官婉兒的作態明顯影響到上官家的名聲，這對極為愛惜名聲的老太君來說，無疑是觸到了她的逆鱗。要知道上官家除了上官婉兒外，還有兩個適齡待嫁的女子皆在議親，李老太君極為疼愛這兩女子，若其親事被上官婉兒所影響，怕是生吞她的心都有了！如此一來，上官婉兒還想正常出門，怕是難上了許多。

等上官婉兒被禁足的消息傳來，安如云的心情瞬間舒服了不少，連帶著面上的笑容都多了兩分。

上官婉兒作為對手是著實難纏的，她對待男人的法子遠非閨閣女子們能想到的。她有股妖法能讓周圍的男人死心塌地的愛上她，不管是沉穩的太子，還是跳脫的三皇子，與她來往不久，統統拜倒在她流仙裙下，非卿不娶，更別提那些排不上名號的男人們了。

從小到大的情分，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皆比不上上官婉兒勾一勾小指，安如云受到來自男人的背叛夠多了，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上官婉兒的命，她要定了！

安如云端坐在如意閣的包廂內，倚在窗邊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里是京城最出名的茶樓，亦是文人聚集之地，只要有才氣的，都想來此處闖一闖。如意閣不分貴賤，談笑有鴻儒，來往無白丁，經常興辦文人間的詩會品鑒。贏者由邀請的大家們決定，然后贈送一些彩頭以示祝賀，皆是罕見的大家真跡，書籍孤本等，引得一眾一心只為圣賢書的才子們拋開孔孟之道，紛紛爭相斗艷，只想奪得一兩件珍品。

除此之外，如意閣還是罕見的行善茶樓，長期幫助著貧困學子的學業，可以說是培養了一大批莘莘學子。不僅極大的推動了蒼穹國的文學發展，為朝廷輸送了新鮮血液，是在當今圣上面前掛了號的。

可就是這么一個出名的場所，卻是神秘之極，竟然無一人知道其背后老板是誰，只知道他是富甲一方的商賈。成立不過十年，便已經揚名蒼穹國，是太子等人聯絡的對象。可惜最終落入上官婉兒之手，偌大的如意閣淪為踏腳石，成全了她詩仙的名聲。

如意閣掌事的是一個名朱的掌柜，長得頗為和善，年齡也不大看得出來，處事極其圓滑，反倒不像個茶樓的掌事了。安如云剛一入門，那朱掌柜便笑著迎了上來，引她到了二樓臨窗的一處包廂不說，還為她上了不少茶點與香茶，著實會做人。

安如云與如意閣可沒什么聯系，自詡也不是人見人愛的人物，朱掌柜這么熱情，倒讓她生了幾分防備之心。她帶著面紗掩蓋了容貌，只露出一雙千嬌百媚的眼來，單單看人一眼就能奪人心魄，朱掌柜不敢多看，一直規規矩矩的低著頭，對安如云客氣至極。

“貴人還有什么吩咐，可以給小的說，小的一并給貴人辦好了，免得誤了貴人的時辰。”

安如云在侍女如木的伺候下坐定，抬眼看著眼前畢恭畢敬的人，輕聲道：“掌柜不必客氣，小女子今日前來，只是來與你如意閣談筆交易。”

“貴人客氣了，若有什么要求，貴人盡管說出來便可，小的若能辦到，必定為您效犬馬之勞。”

朱掌柜仍舊沒有抬頭，安如云眼神往后一瞥，如木已經上前為朱掌柜端來了凳椅。

“掌柜也是一方人物，實在不必如此。”

朱掌柜這才不再推脫，在凳子上坐下了，只是眼睛還是不敢看向安如云。

“如意閣一向是文人中的圣地，十年來資助了無數寒門學子，乃商家之典范，著實令人敬佩。安府素來敬佩愛學惜學之人，今日約得掌柜，也是想盡些綿薄之力。”

安如云接過如木遞上的東西，放在桌上，輕輕往朱掌柜的方向一推，道：“這些是前些日子我在府中整理出來的孤本，其間有資治通鑒，絕版詩詞等，放與安府之中也是件死物，思來想去，倒不如捐給如意閣，如意閣的品性安府是信得過的。不過嘛，如意閣需將其設為上元節宴會的彩頭，倒也不算是浪費我這一番心意，掌柜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