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書房里的人影在窗口望著下面驅車進來的賓客，玻璃是鍍膜的，外面的人是看不到里面的，敲門聲從外面響起，門從里面虛掩著的。
“族長爺爺來了。”薄溪眼里是被隱藏起來的擔憂，她現在有些害怕，即使是他在這里，族里的人都不認可他作為父親的接班人的話怎么辦？
到時候他們這里的話語權還是會握在二叔一家的手里，父親生前名下所有的人脈以及資源都將轉移到他們手里。
如果是正常的交接還好，可是看之前他們的表現，說是狼子野心也不為過，而且……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準備好接受應該承受的后果吧！！
她的眼里劃過恨意，明明該是最親的家人，可是僅僅要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把家里搞成這樣，甚至還讓父親為此付出性命。
下面剛剛進來的一輛車，順著阿五的指引停車。薄昱看著從那輛車上下來的人眼神微動，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要是真的是他們做的，你打算怎么處理？”薄溪斂住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薄昱聲音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很普通的事，面上無喜無怒。
薄溪之前最看不過眼的就是他的這副表情，但凡是和家里有關所有的事情他都是這樣，爺爺去世他沒有趕上的時候是這樣，爸爸離開之后他也是這樣。
冷靜到讓她心生厭惡，當初他和那個女人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直到離開看不見的時候，他也沒有回頭。
但是現在她學會了持保留意見，二叔在爸爸生前的時候維持的是一副和善老實的兄弟的角色，對她也是經常噓寒問暖，說母親不在身邊，要有嬸嬸照顧才可以，她當時還覺得還好有嬸嬸。
但是后來費盡心機制造意外讓父親出事，手術結果確定之后逼她就范，那一樣不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要是一個月以前有人告訴她這些是真的，恐怕她會反手給他一巴掌，造謠生事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
“那我先下去了。”薄溪眼里有些復雜，卻也放松了些，轉身向樓下走去。
一樓有很多的人她之前都沒有見過，因為父親為人和善的緣故，但凡是認識他的人大都結下善緣，所以來吊唁的賓客極多。
不管是政圈還是商圈，亦或者是演藝圈的老藝術家，都想來送送父親。
“張伯伯。”她臉上掛上得體的微笑，朝自己認識的人走去。
……
“薄老先生的死有蹊蹺？”往日穿的花里胡哨的袁一帆難得套上正裝，氣質看著沉穩不少。
“薄大公子懷疑。”
“這幾天我讓人去查了薄老這一個月以來出行記錄，還有所有接觸過薄家的人，只有薄二動手的可能性最大。”這個男人手臂上紋著的紋身隱隱透過衣服的袖口露出些許。
“他知道了？”素來有花花公子之稱的袁一帆表情難得凝重，看向一旁的男人，他不算瘦，看著就是有些營養不良，整個人蔫蔫的。
“知道了，他說大部分證據已經搜集齊全了，還差一些關鍵部分才能定罪。”男人拿起桌上的手機，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沉思，不知道那邊怎么樣了。
“多長時間可以搞定？”袁一帆皺眉，剛過去的人說已經開始了，最多有三四個小時所有的賓客就會散盡，到時候族里就會開始商討下一步的計劃。
“還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們該過去了。”男人站起來理了理衣服，神情微微放松，看向會廳來來往往的人。
“霍小姐呢？”袁一帆看向四周，沒有發現那一抹慵懶的身影，抬頭看向二樓，也沒有找到她，這么重要的場合不應該會缺席才對。
“說是有事出去一下，讓先看著那幾個人，別中途出現什么事情。”
“還有就是你盡量拖著薄族長，別讓薄二碰到他。”男人囑咐旁邊的袁一帆。
他是袁家的公子，不管怎么樣薄族長還是要給他幾分薄面的，而且自從袁家大公子幾個月以前出了事情以后，袁二在袁家的地位直線提升。
“我先去看看。”袁一帆知道自己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既然他們已經有了對策，他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做好就是了。
男人不再說話，盯著眼前的手機發呆。
……
靈堂里擺放的是故去的薄老先生的遺像，即使年逾花甲，依舊可以從那張微笑的臉上看得出年輕時候的俊朗。
一個極其樸素盒子擺在旁邊，來訪的賓客依次獻花圈，有的也和自己的老友說說話，眼圈紅紅的。
靈堂里的的氣氛極其低迷，薄老先生在世的時候為人清廉，即使是同姓薄家出來的子弟，他也未曾因此有任何優待，只會在他們為官之路上給予指導。
薄老的兩個子女站在同側，皆身著一襲黑衣，對上前的賓客點頭以示行禮。
袁老先生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心里嘆了一口氣，這么年輕的兩個孩子怎么可能擔得起薄家，而且聽說薄家的兒子之前一直在演藝圈，從未接觸過家務。
看來這薄家以后還要薄二來支著了，薄家家族根系龐大，關系網錯綜復雜，幾十年前新中國成立以后沒有了嫡庶之分，家族的所有分支共同推選出德高望重的老人作為族長。
族長的權利由族里的每一支賦予，至于分支發展怎么樣就得靠他們自己的努力了，族里只保證他們不要落后太多就行了。
幾年前去世的薄老爺子那一輩就尤以老爺子發展的最好，所以族里的很多事情是由老爺子和族長共同決定的，后來老爺子讓位。
他大兒子也是這一輩的翹首，也不是說別的子弟不優秀，就是和老薄比起來其他人還差的樣子。
但是現在老薄也意外去世了，他又沒有強有力的接班人，這個班子肯定就落到老二身上了。
他人雖然不行，但是架不住有個好兒子，年紀輕輕就有了作為，現在在國外進修，之前老薄在世的時候也極為欣賞這個小輩，就是可能這一支要被別的分支壓下去了。
唉！袁老搖搖頭，老薄優秀是優秀，就是沒教出一個優秀的接班人，哪像自己……
自己和他爭了大半輩子，也就子嗣上面能贏他一回了，想到此處，卻也不覺得哪里高興，反而有些淡淡的遺憾。
“爸，我去和薄家的族長爺爺打個招呼。”袁一帆看著不遠處正和賓客回禮的薄昱，從那人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能從他微斂的眼眸看出些許悲傷，該是對亡父的悼念。
以前小時候爺爺教導大哥，要想日后讓別人愿意跟著自己，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在特定的場合做出特定的表現，其次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合格的領導者之所以能處翹首，對內皆因于此。
“去吧。”袁老點頭。
……
賓客都走的差不多了。
“薄昱……”
熟悉的女聲從后面傳過來，也不用想，他就知道是她。
“蘇小姐。”薄昱轉身，嘴角是對于賓客的禮貌微笑，他一襲黑色衣服，身上也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是看著臉色有些蒼白。
半年未見，他比之前氣質有了很大的變化，現在更加沉穩了，就像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看似溫和的眼神中依稀可見的堅毅。
不過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對自己禮貌有加，即使是早有準備這次見到他以后的情景，但還是有些難受……
蘇嫣然忍不住苦笑。
“需要幫忙嗎？”
她開口，現在他的情況一點也不好，如果薄昱愿意接受他的幫助，他會盡他的力量幫助他，不是因為自己喜歡他，只是他不希望看見薄伯父的孩子孤立無援。
“替我謝過蘇伯伯，薄昱不才卻也可護得家中安寧，伯父的好意薄昱心領了，改日當登門拜訪聊表謝意。”
眼前的男人溫文爾雅，不見絲毫慌亂，即使他前幾天才回的薄家，對情況沒什么了解，蘇嫣然不知道他哪里來的信心。
“我……”沒等她的話說完。
“哥，那邊開始了。”薄溪眉頭緊縮著，也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徑直對旁邊的人說道。
“嗯。”
“蘇小姐自便，我這邊還有事，就不奉陪了。”薄昱微笑點頭不再看她，轉身朝不遠處走過去。
薄溪才注意到自己哥哥旁邊還有人，“嫣然你先回去吧，改天有時間我和哥哥再請你過來。”
嫣然喜歡薄昱也不是一兩天了，這個她自然知道，她為了能夠追到他什么辦法都想過了，甚至半年前還特意跑去寺廟求簽，雖然不知道最后的結果怎么樣。
她們自幼一起長大，嫣然是個什么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這人不撞南墻不回頭，要么折騰到她累了，要么對方最后同意了，這件事才算結束。
“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說，爸爸和薄叔叔是至交，現在薄叔叔去世了，他也想為他做點什么。”
蘇嫣然自然看出了他們不是很方便，現在薄家可能有事情要處理，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再留著了。
“會的，替我向蘇姨和伯父問好，感謝的話就不多說了。”薄溪看著她微笑，眼里卻是化不開的愁意。
****
會堂里也沒有多少人，最全的也只薄昱兄妹二人和薄二一家四口，其余的零零星星也只有族里的老人。
人雖然不多，但是說話卻都是很有份量的，大都處理了幾十年族務，而且很是公平，沒有人反駁。
“安紹，開始吧。”族長看向坐在下首的薄二，老族長年紀很大了，但到現在依舊精神爍立，看著沒有絲毫疲態。
“大哥很早就接手了父親在族里的職務，這么長時間以來都是他在負責我們這支的事務，他兢兢業業從未有過絲毫怠慢，一直以身作則帶領這幾個孩子進步。
而且除了本支外，他也在其他支族的發展上面提出了很多建設性的方案，這么多年以來隱隱帶領家族邁上一個新臺階。”薄安紹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圈紅紅的。
周圍的人臉上也都露出了些許動容，薄老確實幫了每一個姓薄的家里不少忙，而且是為家里培養了優秀的后代，可以讓薄家久久傳承下去。
“如今大哥不在了，我們家這一輩的老人也沒什么人了，只有一個我，我這個人天生愚笨，不比大哥聰慧，這么些年沒有什么作為，也幫不上孩子們什么忙，”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