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整個車里都很安靜，司機本來打算打開暖光燈，突然從后視鏡里注意到后面兩個人的氛圍不是很正常，他有眼色的沒有開燈。
一路上行駛的時候車窗外的燈光明明暗暗，窗外實物的虛影順著燈光透射進來照在人臉上，虛虛實實看不清人臉上真正的表情，也掩蓋住了他眼底的晦暗。
坐在旁邊的霍榆也沒有說話，路上一直沉默著，火紅色的晚禮服蓬松的占了大半個后座，即使是在燈光的照耀下也沒有褪去它的色彩，反而更加嬌艷。
……
“到這里就可以了。”霍榆突然說，她的聲音打破了車里的寂靜。
司機本來打算再說點什么，這里還沒有到薄家，真打算問一問要怎么做，等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再反悔的意思，就在路邊停了車。
冬天的京都還是有些冷，今天難得沒有飄雪，風呼呼的刮著也好不到哪兒去，路上沒有多少行人，儀式結束已經接近十二點多了。
有些地方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那盞燈是留給晚歸的行人，讓他們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也能感受到些許的溫暖，這是這座城市的溫情。
路邊有一個穿著火紅裙子的女人，整張臉看上去艷麗無比，她的長發披散在后背厚厚的羽絨服上，望著不遠處亮著的樓層沒有說話。
在她的身旁還站著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男人的身上也套著件加絨的外衣，衣領下面的臉龐有幾分僵硬，看著身旁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不是比我在這兒的時候還早？”霍榆聲音很輕地開口，臉轉過來看向他。
薄昱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點頭，眼里的情緒變換交錯，唯一不變的大概是眼底埋藏的深邃。
“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來，那你打算等到什么時候啊？”霍榆輕輕地嘆氣，實在有些無奈。
“等到我不想等了就不等了。”他說，剩下的半句他沒有補完，她也不用知道，因為很大概率這輩子都不會有那么一刻。
“薄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當初為什么要救我啊？”霍榆歪頭看著他，心里還是覺得有些疑惑，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第一反應絕對是先自保，又哪里管的上其他人呢？
“當時沒有想那么多。”他搖頭，也許是歸功于幼時爺爺的教導，也許是因為看到她的那一刻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亦或者是覺得那一刻自己不那么做會后悔，就莫名其妙的沖上去了，可是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多的為什么呢？想就做了。
“你大概也不會知道……那會兒我以為可能就這樣了，一切是要結束了。”霍榆頓了頓，她那天就沒打算活下來。
“可是那天我不但活了下來，得到了想得到的東西，還有了可以相交生死的伙伴。”
“……”薄昱抿抿嘴，嘴唇莫名的有些干澀。
“就是沒想到，在某一天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死活也想不起來。”
霍榆的聲音很平穩，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故事，如果忽略那雙望向他的眼睛的話，他可能真的會這么覺得。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霍榆，我也沒有很認真的在等你，所以不用為此感到愧疚。”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真誠到一點也不會讓人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
……
“薄昱，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么樣？”似乎就只是隨口一問，她微斂住眼眸，目光望向石磚鋪成的地板，薄紗疊在上面看的不是很真切。
烏云遮住了皎潔的月光，朦朦朧朧似乎披上了一層薄紗，怎么也看不清楚背后彎彎月牙的模樣。
“像現在這樣。”這句話是騙她的，可是他也一定要這么說，好不容易她才愿意探出頭，他又怎么會甘愿再放過。
而她說的這個沒補完的故事的后續也該是這樣，他大抵就會像那天她進門的前一刻那樣，完成接下來的步驟，然后與世長辭長眠于地下。
這些年他之所以還能一如往常，并且微笑著面對眼前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是因為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來找到他。
要是沒了這個念想，可能早在九年前被凌辱的時候就該了結，畢竟他自己都覺得這副皮囊惡心之至，連帶著里面的靈魂也骯臟不堪。
好半響，沒有人說話。
……
“薄先生。”她抬眸，嘴角微微揚起。
“嗯？”
“婚姻法中規定結婚必須男女雙方完全自愿，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我想知道你對這個有什么看法？”霍榆一本正經的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挺好的，民主。”他思考了一下認真回答。
“婚姻法聽到你的稱贊應該覺得挺高興的。”霍榆眼睛就那么盯著他，想知道他還能怎么扯下去。
“是該高興的，畢竟它也難得聽到有人夸它。”
薄昱煞有其事的點頭，表示了對她的話語的認可，她話里的意思他當然聽明白了，不過求婚這件事怎么能讓她來呢？
是他先想娶她的，所以主動權總不能一直握在她的手里，這個得讓他自己來，再怎么說他也花了這么些年來計劃籌備，做的也不會太差的，她應該還看得上眼。
被估計看得上眼的某人眉毛不自覺的微挑，似乎也沒想到最后會是這么一個結果。
找人前前后后想了很多種方式，最后還是決定用這種，因為她覺得這個最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結果好像是猜中了開頭，沒猜中結局？
她剛剛…被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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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裹的嚴嚴實實的人終于吹夠了冷風，亦步亦趨的朝家里的方向走去，路上也沒有多暖和，但是他們大抵是不冷的，因為心里都在琢磨些事情。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薄昱摸索著找燈的開關，他的眼睛不是很適應這樣黑乎乎沒有一絲光線的環境，而且這個總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在白熾燈被打開的那一秒，他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呆愣，原本離開的時候熟悉的陳設被換了個徹底，現在整間房子里彌漫著一種粉紅泡泡到處亂飛的觸感。
薄昱看著旁邊的人啞然失笑，大概也明白了為什么她今天非要穿紅色的禮服，也給了他一身深紅色的絨觸西服，本來還以為只是巧合而已，沒想到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好看嗎？”
霍榆揚起嘴角，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臉上也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坦然的倒讓他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了。
“好看。”
薄昱立馬端正態度，很認真的回答她，雖然現在看上去她好像很好說話，但是他當然知道，她現在心里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當然要提前認錯才可以。
“好看是吧！我也覺得好看，這是我特意為我們準備的認識九周年的儀式，來祝賀我們友誼天長地久！”
霍榆笑得很真誠，還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誠心的？”
薄昱氣笑了，還友誼天長地久，去他媽的友誼，這人惱羞成怒就往人心窩子里戳，還一戳一個準，挺會呀這人！
“誠心誠意，真心天地可鑒。”
霍榆食指和中指并攏斜著指向天花板，慢吞吞的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看著他。
褪去外衣的紅色的晚禮服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的嬌艷，這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美得不可名狀，不過她臉上故作認真的表情卻搞得他牙癢癢。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某人好像在兩三個小時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自己是薄太太，這夫妻之間還有純潔的友誼啊？第一次聽說。”
薄昱也不氣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就是想讓自己服軟，別的事情都可以讓，這個事情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