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制衣風波

翌日，老太太端坐上首，嘴角微翹，面容慈愛，眼角極是平順地看著下面一眾人，宣布道，“今日真是我家雙喜臨門之日，長德長貴，你們此次出門做工，可有做好差事？”

“祖母，我們差事做得極好，回來時，老板還另塞了五貫錢，夸我們做得好呢！”姜家長孫姜長德十分高興，一面說一面比劃：“祖母，這次去到應昌府才算長了見識，那城樓老高了，比咱們村的樹都高，還有酒館還有。”

姜老太太笑道：“還有小娘子是不是也十分好看啊？我的乖孫子就沒給祖母帶一個回來？”

此話一出，姜長德鬧了個大紅臉，眾人紛紛笑語。

過了好一會兒，姜老太太才堪堪說道，“說來你們能有這番見識，得感謝你們三叔，還是他介紹你們兩個去的。”

曉月娘帶著一雙兒女縮在角落，小長華顯然很不適應這個場面，這可不太好。

于是，姜曉月上前笑道：“爹爹也就是介紹個活，兩位哥哥憑本事賺錢才是真的能干呢！”

大房的幺女姜曉玉撇撇嘴道：“那是，哥哥們做活可好了，就是沒有三叔的介紹，也能尋活兒干好了。”說完拿出一只銀簪子炫耀道，“這是哥哥們用工錢給我買的，怎么樣你沒有這樣好的東西吧？”

姜曉玉頭微微揚起，身量不高，一張臉神似劉氏，卻老是把眼睛放頭頂看人，一副傲嬌的模樣。

老太太咳了兩聲，斥責道：“曉玉莫要胡鬧！”

“都說了咱們家雙喜臨門，除了長德長貴兄弟倆順利做工賺錢回來，另一件事”老太太頓了頓，面色越加紅潤，笑道：“柳家托人帶了話，請咱們家去敘敘舊。”

姜曉玉好奇問道：“柳家請咱們做客？”

劉氏看著閨女愣頭愣腦的模樣，忍不住指點道：“柳家請咱們做客，說明你曉月姐姐的婚事有著落了，指不定兩三年內就能變成柳家的少奶奶了！”

姜曉玉雙眼瞪著姜曉月，氣呼呼道：“不是說退了婚么？柳家竟還要你么？”

姜曉月心里有一絲冷笑，“曉玉妹妹說話可當心點，柳家這看得過去的人家都要我，你還不知道哪家人要呢！你這么不尊姐姐，小心沒人要！”

姜曉玉頓時哭出了聲，伸腳向姜曉月踢了過去，半道被姜長貴截住，“曉玉，不許胡鬧！”

老太太見狀也十分不喜，似乎生氣了“曉玉怎么如此不懂事？再鬧給我關屋里半個月，小小年紀便隨意耍橫，簡直目無尊長。”

曉玉嗚嗚哭著跑走了，姜長德作為長兄，十分疼愛幼妹，見狀趕緊追上去安慰。

“祖母，曉玉還小不懂事，您莫要與她計較。”姜曉月開口為曉玉說話，朱唇微啟，落落大方的姿態讓人側目。

姜老太太越看越滿意，覺得姜曉月做柳家的媳婦再合適不過了，看著姜曉月身上補丁的衣服皺了眉，說道：“明日叫你大伯娘陪你去城里選兩塊布做衣裳，相看人家，總得穿得像樣點。”

劉氏忙地說道：“怎么好叫曉月一個小姑娘累著？這樣罷，正好長德長貴衣服也磨爛了，我去買幾匹布回來，給幾個孩子都一身衣裳，到時候去柳家做客也體面些。”

這么好心不讓我跑？莫不是要打布匹的主意？

“祖母，只給我們幾個小的做衣裳，而你們卻穿著舊衣服甚至還有補丁，不知道的會說曉月兄妹幾個不孝順的，倒不如咱們家里人每個人都做一聲衣裳，到時候體面也是咱們全家的，您說呢？”姜曉月心道，劉氏你想多做衣裳，那我如你的愿。

姜老太太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第二日下午，劉氏果然帶回來好幾匹布，讓三房一家去選了做衣裳。

曉玉一把抱著兩匹上乘布說道：“娘，這兩匹布我都要了。”

“曉玉莫要胡鬧，這都是給你曉月姐姐的。”

“憑什么？我不管，這兩匹布都給我做衣裳。”曉玉撒潑打滾，幾乎把劉氏氣得半死，卻也不管束，只得把目光投向曉月。

姜曉月并不做聲，劉氏這樣的人就算給了她好，也不見得會讓人記一份情，反倒張氏不忍，便說道：“這樣罷，反正兩匹布，曉月一匹曉玉一匹。”

劉氏做十分感激的模樣，“曉月是個好孩子，既然這樣，衣裳就由我來做，弟妹你身子不好也莫要累著了。”

如此，劉氏把一家人的衣裳活都攬過去了，姜曉月才不信劉氏有這么好心，不過她想不通，劉氏這么殷勤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劉氏殷勤是下大套。

“大嫂，這可不是曉月的衣裳，曉月穿不上這樣的衣裳，是不是搞錯了？”張氏捧著月白色衣裳疑惑地說道。

“是嗎？我瞧瞧。”劉氏拿著衣裳給曉月比劃，果然短了一截，裝作驚奇，“哎，不好，我竟把曉月的衣裳做成曉玉的尺寸了”

姜老太太趕緊問，“那曉玉的衣裳呢？”

劉氏沉默不言，顯然曉玉的衣裳還是曉玉的衣裳。

姜曉月冷冷道：“大伯娘真是好算計啊，明明那日我還分了一匹布給曉玉妹妹，敢情大伯娘原來就沒打算給我一匹布置衣裳呢？”

姜老太太也氣得差點一腳踹過去，忍著脾氣，質問道：“你這婆娘做的蠢事，那曉月怎么辦？這可是專門為了柳家相看曉月做衣裳，叫你做給了自己閨女！”

“娘，一家子的衣裳都是我一個人做，連個幫忙的都沒有，給我眼睛都熬壞了，這胳膊酸的都差點抬不起。嗚嗚嗚。給一家子做衣裳竟也落不到一聲好”劉氏十分委屈地哭著。

“娘，我也不是故意的。”劉氏做為難之色，“要不，把長貴的衣裳給曉月穿著？長貴跟曉月長得差不多高呢！”

劉氏不好意思說道：“曉月，大伯娘也不是故意的，你是當姐姐的，莫要因為這一件衣裳計較行么？”

氣雖氣，但此刻也沒法子了，明日就要去柳家，真的來不及了。

老太太拉著姜曉月安慰道：“你是個好姑娘，莫要與家里置氣，只要明日你好好表現讓柳家滿意，定了親事之后有你的好日子。”

如此，姜曉月只得捧著一件男人的衣服回去想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