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仇人

眼鏡男拍了兩下掌，就有人拎著一個藍色的長袋子進來。

我呼吸收緊，恐懼的感覺已經蔓延全身。

袋子放下，拉鏈打開的瞬間，我嚇得尖叫捂嘴，本能想要往后躲，屁股卻像粘在了地面上，雙腿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袋子里放著剛才自殺的女人，不過才一會兒的時間，她就完全變了形，臉龐蒼白到駭人，衣服上全是血，雙眼圓圓瞪著。

“她就是許嘉美。”眼鏡男指著袋子，“你的親生母親。”

我腦子里當即“轟”的一聲全炸了。

重新看向那張驚悚的面孔，恍然想起，她最后緊緊抓著我的手，對我說“對不起”。

一瞬間，那種莫名揪心的難受重新襲來，眼淚不自覺就涌了出來。

不！這怎么可能？！

她不是我媽！

我咬緊了牙根，掌心觸地晃晃悠悠地爬起來，情緒激動：“你們是詐騙集團吧？先說是仇人，接下來再說母債女還，最后是不是還要我留下一個腎？做壞事還這么多戲！”

眼鏡男直接噗笑，不屑地看我一眼，不慌不忙地接話：

“米兒，21歲，圣羅娜大學園藝系大三學生。戶籍上父親一欄是空，母親名字米雪，在彎子巷口以擺宵夜攤為生。因為是被撿回去養的棄嬰，你8歲才上的戶口。”

他說得一字不差！

我頭皮發麻，再一次怔住了！

我知道自己的棄嬰，可是突然出現一個女人，說她就是我媽？我怎么會相信？！

“許嘉美在外逃了21年，也把你藏了這么多年。”他一幅看犯人的表情，“不管你認不認，這就是事實！你再繼續裝傻，只能是自討苦吃。”

我臉上火辣辣地發燙，看向沙發上穩如泰山的男人，他完全不為所動，讓人根本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我呼吸急促地挑明。

男人面無表地起身，眼神讓人脊梁骨陣陣發寒。

他動動手指，我被重新帶上車。

我縮靠著車門邊，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余光小心翼翼地掃向坐我旁邊的男人。

他沒事人一樣擺弄著手機，我注意到他左手大拇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形狀奇怪不說，不是銀也不是玉。

當車子慢慢停下，我看見了熟悉的宵夜攤，我媽像平常一樣在簡易灶前炒面線。

“媽！”

我難以置信地喊出來，情緒激動地去拉車門，雙手用力拍打窗子，卻全是無用功，全然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里。

頃刻間，就不爭氣地淚流滿面。

男人突然靠過來，嚇得我縮成一團，后背緊貼著車門，啞著聲音：“你想干什么？信不信我報警？”

他嗤笑一聲，突然伸出胳膊，掌心按住車門邊緣，上半身整個都壓了過來，拿出手機，免提打去報警中心，還全然無所謂地遞到我面前。

我完全意外地怔住，這種狂妄，要多自負才做得出來？

“您好，接警中心。”

接警員的聲音響起，車廂里的空氣也跟著凝住。

他臉上半分表情都沒有，故意將手機再遞近些，黑白分明的雙眸直勾勾鎖住我。

這一瞬間我明白，他有足夠的能力毀滅他想毀滅的一切。

而我這樣的，只不過是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死的螞蟻。

“您好，報警人？”

“對不起。”我聲音不敢有波動，肩膀緊到發痛，“撥錯電話了。”

他把手機掛斷收起，車窗緩緩搖下。

家就近在眼前，我卻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弱弱地低聲說：“不要傷害我家里人。”

他直截了當地回應：“你告訴我，仇人死了，這個仇該找誰報？”

我怔住，心里發怵。

“就算我是……她的女兒。除了這條命，我沒什么可以賠給你的。”

聞言，他重新坐了回去。

下秒，駕駛室的玻璃跟著放下，眼鏡男把一樣東西扔進我懷里，是我的包！

我抱緊了包，不明所以地扭頭向旁邊人看去。

“我真的可以走了？”

他不置可否，盯著我的目光冰冷卻透出幾絲興致，就像一個獵人在殺死獵物之前，還要再讓它蹦跶幾下。

我連跌帶撞地逃下了車，呼吸急促地跑過馬路。

還沒站定，包里的手機響，我拿出來，是個陌生號碼。

直覺不能接，卻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記住。我是查仲文。”

男人冰冷的聲音貼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嚇得掛了電話，腿像灌了鉛塊一樣，想動卻動不了。

這時媽看到了我，罵罵咧咧地喊：“死丫頭，舍得回來了？還不快過來幫忙！”

見我不動，“吃錯藥了，叫你還不動！”她氣呼呼過來，突然小跑過來伸手用力把我一撈。

只感覺一股強大氣流從身后呼嘯而過，輪胎和地面磨擦聲刺得耳膜生疼。

我看著消失在前面路口的車尾燈，像沒了魂的木偶。

查仲文……這三個字，烙印一樣刻進了腦子里。

深夜收了攤后，媽還在嘮叨，從我不聽她的話，硬是選了沒前途的園藝專業，到我不識好歹把那家境優越的男友變成了前任。

最后總會說這一句：“早知道，當初就讓你在外面給野狗叨走，省得現在被你活活氣死！”

我用被子蒙著頭，身上疼得厲害，強忍住眼淚，整個人不停地瑟瑟發抖。

看著臂彎里抽血留下的針眼，想著那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現在再回憶，我甚至記不全那個婦人的長相了。

……

快天亮的時候，好不容易睡著。夢里，那個婦人最后看我的眼神，像是一雙手掐住我的脖子。

我掙扎著醒過來，爬起來就沖向最近的警局。

還差五十米時，我驚愕地停住了步子。

昨天見過的那個刀疤男正從警局里出來，同行的有他幾個手下，還有幾位警官。

他和警官說了些什么，互相握了手才走。

我趕緊躲在路邊報刊亭后面，回頭就看見攤子上的報紙頭條。

債務糾紛致一中年婦女死亡，兇手系無業社會青年，當場落網。

這一剎，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一場殺人案，就這樣被輕松掩蓋，我沖過去還有什么用？

到了學校，我一直恍恍惚惚的，中午吃飯也提不起丁點胃口。

好友青青坐我旁邊，托著腮幫，奇怪地盯著我：“你昨天干什么去了？電話也不接，一直找不到你。瞧瞧你這兩個黑眼圈，不會又去哪個山坳里挖草去了吧？”

我還在糾結要不要說出我的遭遇，怕把她牽扯進來，她突然表情一變：“喲，今天什么好日子，快看兩點鐘方向，陳俊和他的新歡！”

我順勢看過去，陳俊也看到了我。

我的這個前任男友，一分手就火速交了新女朋友，這時手牽手在窗口打飯，看我的眼神還是積怨很深。

我無所謂地收回目光，和昨天的事相比，這又算得了什么。

青青不屑地切了一聲，笑著摟過我肩膀：“別為這種渣男破壞心情，我們先去占位子吧。”

看我一臉懵，她嘆口氣，從書包里翻出一張單頁，“我的男神來演講啊！和你說了多少次了。”

我低頭，見單頁上赫然寫著“法學院名譽院長查仲文來校演講，下午兩點在三號大禮堂舉行”。

“查仲文……”我呼吸收緊，“哪個查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