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水塘邊的牛兒

淚水像流水一樣從眼角涌出。雙腳蹬在地面，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我掙扎不開，他環住腰的手也不老實起來，用力捏著我身上是肉，我疼的快要暈過去了，腦袋卻提醒自己一定強撐著。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他的手卻突然松了開來。被突然松開的我大口呼著氣，驚恐的看向他，卻只見一個女人一手掐著他。

力氣之大，居然讓一個精壯的男子雙腳離了地面。只見他驚恐的看著我掙扎著，嘴里胡亂叫喊著，卻發不出聲音。

那女人嘴角掛著笑，但眼里卻分明全是憤怒和恨意。不理他的吼叫和掙扎，轉頭看向了我，就此一眼，嚇得我魂飛魄散。

趁她沒注意到我這里，連滾帶爬的從后面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回頭。腳卻被什么東西絆倒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

一只手摸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仔細一看正是我丟的那包紙巾，于是拿起紙巾撐起身子拼了命的往小路跑去。我怕的并不是老板的侄子追上來。

而是那掐著他的女人，村婦打扮，嘴角眼角滿是淤青，雙眼通紅身體發白。分明是老板已經死去的老婆！

紙巾在我手里被捏的攢成一個團，卻成了我小小的安慰，捏緊它我的心才稍微能放松一些。傻爹將車子倒回許多在一處路燈下等我。

遠遠的站在路中央看著我的方向。直到看到傻爹的身影，我的心才徹底放下，雙腳不再狂奔，有些癱軟的走在路上不敢閉眼。

生怕閉上眼就看到剛才那一幕。傻爹看我跑來，高興的揮著手沖我喊著。我咬咬牙，快走兩步終于走到了他的跟前。

見我狼狽不堪身上滿是沙土，傻爹在我身邊轉了個圈用手將我背后的沙土拍掉。我緊繃的弦再也繃不住了。抱著傻爹大聲哭了起來。

傻爹被我突然的舉動弄的手足無措緊張的嘴不停的嘟囔著：“不哭，念念。念念不哭。”繼而用他粗糙的手將我臉上的淚水擦去。

許久我才停下了哭聲。傻爹這才重新騎上了三輪。我側身坐在他身后，緊緊抱著他的腰，將頭貼向傻爹的背。那一刻，是我人生中最安寧的時刻。

我哭，并不是我害怕。老板的侄子固然可怕，老板的老婆自然也是可怕的。

但我哭卻是因為我恨，為什么我會經歷這些，為什么我沒有娘。若是有娘，哪怕再窮苦。今天的委屈我也有人可以訴說。

第一次，我背著太爺爺問傻爹。“爹，我娘去哪里了。”

傻爹聽到我的發問，并沒有著急回答我，見他想了許久才艱難的回憶著。“慧慧，慧慧走了。慧慧會回來的。”

我抬頭看著傻爹的側臉，清晰的看到傻爹嘴角咧嘴，泛著笑意。淚水再一次不爭氣的掉落下來浸濕了傻爹的背。慧慧，原來我的娘，叫慧慧。

傻爹勞累了一天，騎著車，臉上明顯有些疲乏了。我冷靜了下來不再繼續追問他什么。

安安靜靜的坐在后面，抱住自己的雙膝看著后退的樹影，身上寒颼颼的。

就快到水塘的時候，車子忽然被什么咯了一下，噗的一聲，車的一角便塌陷下去。我使勁抓住車兩邊的扶手，才沒有一跟頭翻下去。

傻爹被嚇了一跳，立馬停下來，跳下車看我有沒有受傷。我搖搖頭，從車上跳下來，拍拍手掌，圍著車子轉了一圈，這才發現，原來路上有些破碎的啤酒瓶碎片。天太黑的緣故，傻爹碾過去，車胎被扎破了。

手足無措的傻爹站在原地，像是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一雙大手緊張的捏著衣角。我起身環顧四周，離我們最近的就是水塘邊上搭著窩棚守瓜地的王老漢了。現在要不然和傻爹把車推回去。要不然就得求救于王老漢。

然而來路是一片上坡土路，年幼的我和勞累了一天疲倦不堪的傻爹，是完全沒有氣力去將笨拙的三輪推回去的。看來只得求助于王老漢了。

水塘被一片黑壓壓的霧氣籠罩，許是夜色太晚的緣故，竟然連天上的星辰，都不曾在水面折射出光亮來。

“爹，你看好車。我找人來幫忙。”雖然心里的恐懼頗多。但這輛三輪車，對于我們的家庭來講是十分重要的。當然不能一同離去。

傻爹顯然聽懂了我的意圖，十分擔心我一把捏住我的胳膊喊道：“一起……一起！”

我搖搖頭，指著三輪車一字一頓的對他解釋道：“爹你看好車。我很快回來。一定看好車。”

傻爹聽到我的話，立馬松開捏住我胳膊的手，死死輔助車把手，表示他一定按我說的做，會看好車。我這才鼓足勇氣往水塘便的瓜窩棚走去。

車胎扎破的地方，距離水塘十分近，因此我才敢壯著膽子去。但心里還是十分害怕。畢竟接連兩日都遇到些怪事，又被一個女鬼差點溺死在洗臉盆。想想還是有些后怕的。

從一段陡立的土坡走下去，便是水塘邊上了。我小心翼翼的走在邊上的土路，低著頭，不敢看向兩邊，心里默念著早先學過的課文。雖然知道沒什么用，但緊張的時候，我心里只能想起這個。

走到半路，突然水塘邊蹲著一個小孩的身影，有點嚇到我。明明剛才從土坡下來的時候，我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是沒有人的。怎么突然就蹲著個小孩呢。

我站在原地躊躇不前，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前邊孩子的身影，感覺十分熟悉的樣子。不自覺往前靠了幾步。

夜晚的鄉間總是靜謐極了，偶有蟬鳴，卻顯得整個氛圍更加安靜。突然，那孩子好像是注意到了我這邊，抬起頭看向我。

我這才看清了他的臉。原來是牛兒，只是不知為何，他的臉比往常見到的時候更加圓潤了些許。臉色也蒼白的緊。

因為認識，所以也沒有那么害怕，想著不理就是有了人氣，甚至有些壯膽的意味。于是便低著頭繼續往前。

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我沒有可以去看他，只見他用一種奇怪的姿態，半蹲在岸邊，雙手都浸泡在水里。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身上也像是被泡發了一樣臃腫。

害怕他找我事情，我便沒有搭話，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可剛走過三兩步的樣子，便聽到他喊我的名字“許念安……”

這一聲，讓我毛骨悚然。牛兒完全沒有了往日孩童稚嫩的聲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帶女人尖細的嗓音，若不是周圍就我們兩個。我真怕是有第三個人喊我的名字。

不理他，我繼續往前，可是停滯了那一下，卻讓他來了精神。倏地就追了上來歡快的跑到我的面前喊著：“你看的見我？”

一聽這話，我心里立馬炸了毛，不敢抬頭，透過稀松的劉海，眼睛余光瞄到他的腿，腫脹的像是兩根矮胖的柱子一般，變得烏青。腳踝處還有兩個女人纖細的手掌印。

看來，眼前的牛兒，已經是鬼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