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任務的暗閣正堂在京城有兩處,普通老百姓安分守己都是繞道而行,敬而遠之,怕一不留神惹上仇家招來殺手小命不保。
暗閣的消息靈通,買賣消息也是別有目地的人的最愛。
江琉親自挑了一張狐貍面具。正堂樓上封閉的許多小閣樓隔音效果良好,一樓大廳里幾乎見不著人。大多數人來這都是偷偷摸摸的,晚上的人比白天多。樓上有幾個小間有人在商議價錢。
似有所感,江琉站在階梯上從上往下望去——他戴了一張青色的獠牙面具,跟上次的模樣不同。還是那身黑色的衣服,不過袖口細微的褶皺紋路還是能看出樣式與上次見面的也略有差異。
是齊溪。
雖然他戴著面具,但是江琉總感覺他在笑。
江琉本打算視而不見,誰料他堵住了去路。
“這不是——”他忽然湊近,壓低聲音,“解元郎么。”
江琉微微勾唇,毫不示弱:“原來——”她也刻意減了幾分音量:“崔天祺親自捉拿的人竟是第一殺手。”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似乎要將江琉看穿:“鹽運司知事來這是非之地,也不怕別人妄議。”
“是么?”江琉面色冷淡,“我怎不知道鹽運司的人來了此。”
齊溪也不說話,低低笑了幾聲,有那么一剎那想把她的面具摘下來。不過,隔著面具他也能想像到她的神態。
江琉正煩躁著。暗閣告訴她有三份密圖,是有關崟朝皇帝傳國玉璽下落的,一份在大魏太后的仁壽宮,一份在秦宮,還有一份下落不明。她沒有心思理會齊溪,可奈何人家往前湊。
“你上次的藥還有么?”
江琉不答,反問:“上次之事已兩清,你要藥做什么?”
她轉身回走,沒等齊溪叫住她,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到他跟前,冷淡的臉上浮現一絲奇怪的表情:“藥也不是不能給你,不過,我聽說你是能接任務的吧?”她那點奇異的神色漸漸消散:“我正準備掛個任務,你若是能接,藥自然好說。”
讓齊溪助她成事她是衡量利弊得失過了的。雖然用死士更能確保她的秘密,但他武藝高強,更重要的是——她的勢力不能暴露一分一毫。齊溪亦有求于她,二者相比,風險就小了很多。
江琉遞給他一份暗閣擁有備份的協議:“沒有異議的話,畫押為證。”
齊溪掃過一眼:“看來咱們的交易不等價,我們還沒有熟到談交情吧?”
“哼。”江琉淡笑道,“不等價?除非你能找到醫圣云守恪,否則無人能復制我的藥。再說——不想跟我談交情?前些日子不知是誰死皮賴臉想跟我談上交情。不過這話我不反駁你,我們的確沒什么交情。”
齊溪沉默一會兒,忽然笑道:“我這不是怕跟你扯上關系你不高興么……”
“行了,畫押完了就今晚酉時見。”
“你住的客棧?”
“……對。”
齊溪望著江琉上樓的背影,眼睛里的光晦暗不明,露出一絲絲異色。他覺得江琉渾身上下都是秘密。一個新科解元,貧困鄉縣里出來的人,卻被一團灰蒙蒙的霧氣籠罩,舉手投足隱約透出一點睥睨與高貴。魏國……真是不虛此行。
回到自己住處,取下面罩,窗雕的光映出他下顎線完美的弧度。
“主人,那邊派人來催了。”
齊溪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想到了什么,勾唇:“我今晚有事,一切照舊進行。讓王上莫急,我馬上趕回去。”
“是。”
“還有,幫我查查這個人。”齊溪給他一份解元紅榜名冊,圈出了“江琉”二字,“用我們自己的人手。”
“屬下遵命。”和來時一樣,他落地無痕,輕飄飄地從二樓一躍而下。
……
剛在客棧樓下裹腹,江琉一進房門就看到來人正坐在她放書的案桌上,吃她的零食,還看她的書。
“……”
“來了?”他頗為“自覺”地合上書,“現在走吧。”
“等會趁皇宮換班再進去,快了。”她要去太后居住的仁壽宮拿到那三分之一的地圖。
他狀似無意:“一旦你在皇宮被抓到了,不但前途盡毀,身家性命也沒了。”
江琉這才直視他的眼睛,一笑,緩緩吐出幾字:“我自有打算,不必擔心。”
他笑而不語,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說不上來的氣氛。
太后的仁壽宮著實大。因著祁國使館失火,為表魏國誠意,太后將祁國出使的一行人接到了仁壽宮暫居。祁國三皇子要等祁國使臣走之后再搬入不久修繕完成的質子府。質子府在皇宮的僻靜處,雜草都沒入膝蓋。
齊溪帶著江琉避過幾個身負武藝的老太監:“接下來去哪?”
江琉在心中默默推算方位,以五行來算,還在偏東方。
“那邊。”
跨過密密的琉璃瓦,近處確實熱鬧起來。看服飾,是祁國人,看來到了祁國使臣們聚集的會所。
“魏國的酒太辣……”
“我昨天看到了個魏國美人……”
三三兩兩的,喝做一團,和風微醺,是大臣們私下宴飲。
江琉從懷里掏出感應羅盤,指針最終停留在一處。
“進那間房。”
齊溪忽然看她一眼,收回眼神,就帶她從窗戶溜了進去。
這間房有人居住,只是現下沒人在屋內。瓶裝擺設極簡,干凈得沒有煙塵氣,除去擺在案頭的衣物,不像有人住過。
他懶懶道:“江小姐還有夜窺男子房間的嗜好。”
江琉本不想答理他,又覺得他語氣怪異:“什么意思?”
他頓住了:“你當真不知道?”
“……我該知道些什么?”
“這是原隰的房間。進皇宮前我早就把地形地貌摸的一清二楚了。”他俯身,湊在她耳邊,“你不會是想干點……咳咳……不可言說的事吧。”
“……原隰?”她心念一動,眼前浮現出那個溫潤高雅帶著疏離感的貴公子的音貌,素有祁國第一美男子之稱的人。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問道:“那與你何干?雇主的事你似乎無權打探。”
他突然委屈:“如果我說我吃醋了阿琉信么?”
江琉別開眼:“不準叫我阿琉。”我信你個頭。
此人多半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