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駐扎在梁都，將士們都不知道領隊的將軍早在幾天前就已離開軍中。

路昭只身入魏，收到秦王的暗中來信。

一路南下，而后西行，終于找到了秦賀冰。

兩人喬裝趕往邊疆，與正“臥病不起”的秦王匯合。

秦王眼下烏青一片，精神不是很好。

秦魏西北交界有一片大漠，沙塵滾滾。秦賀冰遠遠地喊：“阿兄——”

路昭與她二人策馬而行，不是今安，是一匹被人抓住的野馬。今安太顯眼。因為野馬需要馴服，路上又耽擱了一兩天，他帶著秦賀冰避開魏國眼線，沿荒無人煙的大漠走了好幾天。

“賀冰。”秦旭恒向路昭點頭示意，強撐著精神，看到妹妹因風霜憔悴，神色堅毅忍耐，對長公主氣得牙癢，“她又作幺蛾子了。”

對面兩人自然知道“她”是誰。

秦賀冰沉默一二：“阿兄，我們要開始對付那個女人了么？”

風險十分巨大，他們尚且不敢行動。

路昭皺了皺眉：“還有一部分重要的兵權在長公主手中。”

“我的人也打聽到了。”秦旭恒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在長公主的親信玉瀧手中。”

秦賀冰：“那個男寵？”

路昭嗤笑一聲：“不過是條長公主養的狗。”又道：“先不要有所動作。我試試能不能奪回兵權，她一直在打壓我，糧草已經不足以養活這么多軍隊了。”

“還有館陶公主。”她有些惋惜，不知道是替林君湘還是秦旭恒，“大婚的日子已經定下來了。這次嚴加戒備，恐怕不容易再出意外。”

秦旭恒不甚在意：“你在魏國可有難處？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來信，后來發現有長公主的人死在魏都郊外，是出了什么事？”

“是長公主的人派來殺死我的那一波，發現我逃走了，還沒來得及傳我還活著的信息給她，就被滅口了。不過她沒見到我的尸體，只怕會懷疑我還活著。她這個人，三的疑心變成七分，若疑了七分，便是確定了。”

“刺殺？”兩人都緊張起來。

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私下說話隨意得很，秦旭恒和路昭從打架開始，不打不相識，后來因為長公主結成同盟，共患難后才成了真心兄弟。

路昭：“她派來的那些死士怎么全被殺了？”

秦賀冰為難：“有人救了我，我欠下了一個人情，答應替他守口如瓶。”

二人心中一驚，秦旭恒：“能輕易殺死那個女人的死士……我這幾天趕路趕得急，沒有收到來報……路昭，你有線索嗎？”

路昭看一眼秦賀冰：“是暗閣。”

秦賀冰不語，算是默認，這并不是她透露出來的，況且她也沒有說救她之人是誰——而且她暫時還沒有猜到。

秦旭恒頗為擔憂：“暗閣的人情不好還。他們勢大，我們能查出來，其他人也能知道，不知道是誰雇了他們救你。”

秦賀冰的直覺告訴她救她之人不是雇主，而是能真正號令暗閣的人。姓江……聯想到他的相貌，她的心里隱約有了道模糊的影子。若是一開始想岔了，他不是魏都權貴世家，而是個寒門新貴……

江琉。

據聞魏國狀元是近年新秀，列國皆有耳聞，才驚坐，骨媲霜，美姿容。

怎可能是個草根出身？

若不是祁山縣出了個狀元，還真沒有人聽過這個比窮鄉僻壤都算不上的荒地。魏國狀元放榜時，她不由關注了幾分，原以為祁山一帶鐘靈毓秀，沒想到是這么個地方，讓她對這個狀元有了些印象。再后來他美名遠揚，據說有人為一睹其姿容不遠萬里趕至永康，她覺得十分不可理喻。畢竟姿容俊秀的男人她見得太多，且不說阿兄和路昭，就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玉瀧，看起來也是清風傲骨，足以冠絕。

若真是那人……她竟覺得有些道理。

“姬書元失了魏君的信任，現在在覃州‘剿匪’戴罪立功。”秦旭恒說起魏國情勢，心情好了很多，“姬書茂搞的鬼。”

……

已借機帶兵出發的姬書茂下令整頓休息。

馭韁繩轉馬頭，棕黑色蹄子小步跑至江琉身邊，姬書茂縱身下馬，沖眼前的男子點頭，帶著穩重內斂的傲慢：“大人不會選錯人的，兄長失信于父皇，已身陷覃州。”

他們里隊伍有一段距離，沒有人聽到他們說話。

江琉的線報告訴她和親的隊伍一出魏國，姬書元就遭遇大禍。

姬書茂繼續：“早就讓江大人等著看他的下場，不過這不算什么，略施小戒罷了。”

這就是姬書茂前些日子為拉攏她對她說的話的意思？

“他心機深沉，我從來不敢小覷，不過……”他沒有再說，姬月希是長兄的軟肋，他換了自己的親妹妹的藥，讓姬書元亂了分寸，這才讓他算計成功。不過兄長和阿姊兩人的關系事關皇家聲譽，他不會對江琉一個外人說道。當時他知道的時候精神都有些恍惚，讓他覺得難堪與不齒。月希是他親妹妹，理應站在他這邊，卻與姬書元有這等不倫之事。外人夸姬書元待人親和，連對可以奪儲的二皇子的幼妹都多加愛護……姬書茂冷氣凜冽：呵呵，都是狗屁。

姬書茂認為江琉除了姬書元與他二人便別無選擇，他沒有軟肋，還有兵權，朝中聲譽鵲起，自然是奪儲的不二人選。

只是江琉著眼與天下，她志不在魏，魏國只是一個跳板，有了成名的契機，她就會選擇輔佐適合的天下之主。屆時她會離開魏國。

魏君年事已高，祁君重病纏身，秦國長公主攝政……王儲公子們也在都在她的考慮范圍內，令她苦惱的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天下之大，竟無明主。

魏國公子們表面沉穩謙虛，骨子里刻滿的都是霸主的傲氣。姬書茂遠眺沙漠中丁點大的“河州”，側目：“百年前，天下分裂，貴族自立為王，只有我大魏敢稱皇室，立皇儲，尊陛下，在亂世中稱雄。天下一統將終歸魏國。只是現在確實名位有些不順，我國稱‘皇’遭他國詬病。不過——”他對上江琉的眼睛：“江大人可愿輔佐我讓魏國成為真正的皇朝？”他想要的是一個如崟朝一般統一、強大的朝代，而不只是一個王國。

江琉直視他的眼睛，姬書茂會打仗，是一員大將，眼睛部分比姬書元深邃，沒想到他說服人也有一套。可是，一個良將卻未必能成一個好皇帝。她沒有明確回答：“二皇子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來問我。”

他卻以為她成功被自己收攬：“你暫且在他身邊，獲取他的信任，有任務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