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公子那不正經的語調里念叨著的正是再正經不過的天下大勢之談：

“今天下看似大統底定，實質不過世家角力場，便是今上淳熙三年末巡幸淮東，也要看八分蔡家臉色。今上雄主，必是要清清門戶，掃掃門庭。”

“眾所皆知，大成四大家，全袁謝蔡，全氏不必說，今上早早握在掌中，那為何先拿袁氏開刀？”謝茂問。

“原因有三。”

“一則，荊襄謝家和那青徐蔡家主力水軍，自然是等著稍晚讓他們互咬。今上手上還沒有拿得出手的水軍。”

“二則，家仇國恨，自然是打袁家更拿得出大義凜然的出師之名，先帝命喪袁家之手啊。話說大丈夫無不報之仇，何況這秋后算賬的？當初姑息袁家，天下都看得出此乃權宜之舉，何況袁家自己？又怎么會坐以待斃呢？”

“三則，卻是為了我家的小團子。”

“什么？”謝茂不經意聽到這么一句，差點丟掉醉得快死過去的蔡羽。

“沒啥，就是看我家小團子粉嫩粉嫩的，要來搶哦”說罷，作勢就要向兩個目瞪口呆的小團子抓去。

嚇得兩個小團子，咕嚕嚕，忙不迭地滾到兩個老媽子懷里去了。

謝茂一聽這不正經的話，也就笑過了。

卻沒見杜二公子清澈透明的眸子里閃過哀傷憐惜的神色。

這個“三則”竟是正經話。

四年前，那個寒冬之夜，摯友李熹風塵仆仆一頭栽進這小院兒。一身道袍骯臟邋遢，原本那個俊秀出塵的仙師竟是被打入凡塵，活脫脫的叫花子。懷里竟是個小娃娃！“夢里不知身是客，就叫李客吧。”之后，杜二公子就添了個小侄子李客，卻又因為這孱弱的小團子長得太嬌美，常常被認作女娃娃。杜二公子從不糾正，也便這么不陰不陽不清不楚地和大侄女一起混養著。

大成皇宮，福寧殿，偏殿里，淳熙帝看著手里絹帛密報，沉著眼，許久，嘴角爬上一絲狠戾。“好你個大哥，竟仍有血脈留存于世，你可知現下袁家想要拿這所謂龍脈翻牌呢。”

“袁兆三女，遺腹龍子，真龍無蹤，假龍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