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不對勁兒只是那一瞬間的事情，等再回過神來，那一星半點突兀又難耐的不對勁兒就沒了半點兒蹤跡，何洛洛只覺得剛剛是晃了一下神，而這種晃神帶給她的熟悉感也很快就因為剛覺醒的記憶而變得新奇的風(fēng)景，而被拋之腦后了。

小旋風(fēng)和小灰霧攜手走過了千山萬水，從一開始的“風(fēng)”與“霧”的形態(tài)，到凝成十一二歲的人形，這之間又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

何洛洛與楊瑾辰只能通過在晴日里看著旭日東升，陰雨天氣看天光大亮這種方式，以此來勉強計算時間流速。但時間一長，在近乎永恒的生命面前，這種針對于普通人類的計時方法就變得沒完沒了無盡頭，并且失去了人類賦予它的意義，日復(fù)一日的重復(fù)也足夠消磨耐心。

或許是二十多萬次的日出，再加上十六萬兩千多次的陰天？

何洛洛本身就對時間不甚敏感，最開始還對這種“魯濱遜式”浪漫原始又悲劇的計時方式感興趣，但逐漸就失去了耐心，只覺得時間這種東西本身就沒什么意義，便也只是胡亂數(shù)了數(shù)算了算，只跟在小旋風(fēng)身后逗樂子。

再加上因為時間跨度太大，記憶又是同步恢復(fù)，相比較當(dāng)前，過于久遠的記憶也就逐漸模糊了。

而讓時間徹底失去意義的，是一次劇烈又突然的地殼運動。

這次地殼運動規(guī)模極大，來得極快，耗時也極短。幾乎就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內(nèi)，原本的地形結(jié)構(gòu)出現(xiàn)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鮫人與美人魚時常約會的那個小島成了他們等閑登不上去的高山，巍峨的高山沉入海底成為了塵世巨蟒的第不知道多少座“行宮”，而地殼運動帶來的火山爆發(fā)、地震等災(zāi)難，更是讓現(xiàn)存的生物種類幾乎重新洗了個牌。

地殼運動導(dǎo)致的部分物種消亡是天道地道的共同選擇，也是地球躲不開的自我進化過程，小旋風(fēng)哪怕身為靈氣化身，也不能善加干涉。

她所能夠做的，就只有原地轉(zhuǎn)圈兒轉(zhuǎn)成一道龍卷風(fēng)。

何洛洛就在小旋風(fēng)頭頂上飄著，楊瑾辰則像是守著小旋風(fēng)的小灰霧一樣，也無聲守在何洛洛的旁邊。

而在山體垮塌的轟隆聲中，在生靈消逝的無邊血色里，什么歲月……什么時間……

在何洛洛這里通通失去了意義。

她只感覺到難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痛楚。

楊瑾辰因為自身原因，對惡意感受更加明顯，皺起眉頭緊抿著唇，像是在和什么無形中的東西做著斗爭，不久后才伸出手扯住了何洛洛的另一只手腕，一臉的嚴肅：“洛洛，這里不對。”

“嗯？”何洛洛轉(zhuǎn)頭看他，面上還帶著些沒有收拾好的沉痛與惋惜，“什么不對？”

楊瑾辰瞥了一眼四周：“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何洛洛一愣：“這里是……”

有什么東西就在她嗓子眼里，幾乎脫口而出，但某種未知的力量活生生地將其壓了回去。

——她說不出來。

楊瑾辰又問：“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磿谶@里嗎？”

何洛洛皺起眉頭深思，面上神色變幻不定，時而眼神清明模樣清醒，時而目光下垂嘴角微抿顯出懵懂又單純的無辜模樣，時而眉飛色舞神采飛揚……

楊瑾辰看了看何洛洛，又轉(zhuǎn)頭去瞥了一眼還在前面呆呆看著海水倒流的小旋風(fēng)和小灰霧，心底里猛然推出來一個不妙的猜測來。

他仔細瞧著何洛洛的面容，眉頭深鎖，哪怕是在洪水帶來的浩大聲勢中也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放低了自己的聲音，輕聲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