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強調自己的身份,連自稱都從“我”變成了“本座”。
一邊的小伽藍聽見了動靜,抬頭看了看國師,沒發現什么不對,又繼續趴睡。
國師最討厭的就是質疑她本事的人,尤其是皈依佛門的了塵。
了塵也不看被國師弄皺了的衣擺,閉眼捻珠,溫聲道,“是貧僧說錯話了,不過,那沈家長子也確實不錯,要是作為一個同伴來說,是個好選擇。”
“消息倒是靈通,虧你人在王寺,脖子還能探到朝天門。”國師挑了挑眉頭,然后伸摸了摸猞猁的皮毛,順滑的手感倒是讓她心情愉快了不少。
小伽藍被擼爽了,又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了塵斜眼看著國師摸著大貓,隨后垂眸道,“再過幾日他就該回來了,你無名無姓在這為蕭家守了那么多年的龍脈,也是蕭家欠了你的。”
是了,這少女被人國師國師的叫,一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不,是可以有的,但是國師她并不想要。
“呵,”國師覺得好笑,“你不是和尚么,還說什么欠不欠的,這么接地氣我還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個假和尚了,不過這蕭家和我的事也輪不到你個和尚來說,有道是有借有還,誰欠的就誰還,我也不著急。”
說回這些話,國師又不再以本座自稱,看得出來是對自己的本事很驕傲的一個人。
大致是被諷刺慣了的了塵沒有因為國師的話而不喜,反而還帶了些許老父親般的無奈,“是,貧僧已經削發出家,也確實管不到塵世的事了,不過在兩位袁樓主的面前,貧僧說話還是有些分量的,事后之事,你大可不必煩心了。”
國師一聽就明白,了塵大概是在天罡樓那邊做了手腳,不然自己被人拐走這么大的事,那兩個老家伙怎么會不聲不響,那么沉得住氣。
“行吧,那就多謝大師了。”國師看著了塵手上的佛珠,下意識地收回了擼猞猁的手,摸了摸左手腕上藏在衣袖中纏了四五圈的佛珠。
珠串是了塵親自西行去往西域佛國找尋的一百零八顆太陽子和一顆三通穿成的,意在表示求證百八三昧,斷除一百零八種煩惱,而太陽子本身顏色如同太陽之火,驅邪消災,帶給人十吉祥、安康。
同樣的也有一個人和自己一樣,也有一串佛珠……
“宣慈那小子一直吵著要來你這兒,我沒答應,改天你自己到我府上去看看他,也好讓他安生幾日。”
了塵捻珠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隨后才慢慢的捻,“倒是辛苦你了。”
“有什么好辛苦的,我養大的人,我自己樂意,跟別人并沒有任何關系。”國師不想再留下來了,于是伸手拍了拍猞猁的頭,“走啦,該回去了,宣慈還說等著我回去,老家伙那邊也指不定瞄準著本座的人,正暗搓搓想動手呢。”
少女站起身一地的山河墨色瞬間收了回來,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擺,一邊被拍醒的小伽則是有些不滿的跟在她身后,明明這女人就可以叫他的,偏偏喜歡拍猞猁腦袋。
一人一猞猁剛走兩三步,了塵又開口,“啊……皇城終究是一個牢籠,在這停留了那么久,也該離開了。”
國師沒有回頭,銀色的眸子直直的望著前面,一時不查,外面的天色已經那么晚了,“你……這是在說誰?”
了塵一樣沒有回頭,嘴里卻小聲開始念經,經的內容依舊是《心經》。
神神叨叨,不過成天算命的她不也一樣么,國師冷笑了一聲,最后還是帶著猞猁離開了。
等人消失在了門外的夜幕中,了塵念經的聲音才停了下來,就連手上念佛珠的動作也停了。
許久,他抬頭望著大殿的金佛,佛像眼簾低垂,仿佛是憐憫眾生,又像是無悲無喜,冷眼旁觀世間紅塵。
是蕭家欠她的。
僧人低喃,“佛祖保佑……”
殘陽已落,漫天的星光映入抬頭少女那有如瑩月光輝的銀色眸子中,仿若星河傾瀉,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冷爬了上來,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國師望了一下黑夜,許久才低頭,外面的火光終將把少女眼中的所有吞噬殆盡。
外邊已經有一輛嶄新的馬車等在那里,白馬寺門外站滿了影衛,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火把,將這夜色染上了瘆人紅色,站在門口的國師銀色的眸子映著火光,但是神色卻寒冷無比。
“這是來壓我回去的?”
袖子之下,國師的左手繞了一圈的佛珠,她兩根如玉手指不斷地揉捏著一顆珠子,眼神冰冷。
這看著像是來護送自己回國師府的,但國師再清楚不過了,這是衛十三發出“戾鬼嘯”引來的天罡樓暗衛,不同于今日年輕的面孔,都是天罡樓的老人了。
暗甲是暗衛的首領,是四十多歲的老人了,記得國師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這人還跟在老頭子袁天陽身后唯命是從,而現在,暗甲坐上了這暗字部的頭把交椅,還依舊是那么聽他師父的話。
“國師誤會了,只是樓主不放心,擔心國師的安危,派我等護送國師回府。”暗甲人到中年依舊豐神俊朗,忽略兩邊鬢角的霜白,也算的上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護送?呵,真是好大的陣仗來護送自己,不就是怕自己弄丟了么。
心里跟明鏡似的國師只字不語,而她腳邊的小伽藍卻對暗甲開始齜牙咧嘴,弓起了身子,看樣子是蓄勢待發了。
看著小伽藍護住的模樣,國師心里面嘆了一口氣,傻貓。
“十二,抱上小伽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