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萬點繁星撒在天幕上，閃爍著燦燦銀輝。
浩浩渺渺的沙漠里，陳沫騎著大浪，正往店鋪的方向趕路，已經有兩個時辰。
隨同他一起的，還有凱撒大叔。
這位大叔不知道腦袋抽了什么筋，非要同他一路。
雖然陳沫相當膈應他，但也沒有趕他走的權利。
相反，路上多了一個人，沉寂的氣氛倒顯得活躍一些。
“你不會要跟我回去吧，我先說好，我住的地方可沒多余的房間了，你只能睡馬廄。”陳沫打了一個哈欠，其實店鋪還有不少客房，他這么說只是單純的打趣。
騎著一匹駱駝，與陳沫并肩而行的凱撒大叔笑了笑，道：“嘿嘿，問題不大，睡馬廄就睡馬廄吧，俺自從落到這般田地后，啥地兒沒睡過？”
陳沫扶住額頭：“不是吧，你還真打算跟我一起回去。”
凱撒大叔向他拋了個媚眼，道：“不然嘞。”
陳沫翻了白眼，仰躺在駝峰上，瞳孔倒映著漫天星空，道：“說吧，你跟著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凱撒大叔眼中精光一閃，低下頭笑道：“這么快就步入正題了？”
迎面一陣風，掀起草團沙塵，陳沫伸出手，從靠近的草團中抓住一根枯枝叼在嘴里，說道：“生意人講究含蓄，也講究直來直往，視人而定。對你我而言，我倆沒什么利益牽扯，所以敞開了說比較好。”
凱撒大叔點點頭，神情正色道：“我只是想搞清楚，你的水源從何而來。”
陳沫側過頭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也想賣水賺錢？”
凱撒大叔搖搖頭：“那倒不是，只是我很難相信，在阿拉巴斯坦這座國家里，還能有如此純凈甘甜的水源。現在不論是那里，滿地都是人工雨的味道，這實在太可貴了。”
“水源就是咱店鋪里的一汪泉水而已。”陳沫沒有隱瞞，這也沒什么值得隱瞞的必要。
“只是一汪泉水嗎？”凱撒大叔聲音低落幾分。
陳沫好笑道：“怎么，你還以為是一片可以大肆開采的水源地，直接挖出來引流成河拯救世界？”
“哈哈哈哈，不瞞你說，在這之前我確實是這么想的。”凱撒大叔捧腹大笑。
陳沫瞇眼望著星空，呢喃道：“那抱歉，讓你失望了，真的就只是一潭泉水而已，雖然可能取之不盡，但想用那一點水拯救這個戰亂的國家簡直是癡人說夢。”
凱撒大叔笑聲沉寂下來。
半響，他又問道：“看來是我想多了，那你明天還去卡特萊亞賣水嗎？”
陳沫咬著枯草根兒，眉眼微蹙，回答道：“值得思考的問題。但我心里也沒底。畢竟有喬吉爾那種家伙存在，我如果再賣水說不定小命都會有危險。”
陳沫自認為是個好人，看見難民也會動惻隱之心，但為了給難民送水把自己置入危險的境地，這種事情他做不來。
雖然洛奇說過會幫助他，但砂礫協會和反叛軍的牽扯太廣太深，僅靠一個士兵隊長是沒辦法護他周全的，陳沫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明天到底還去不去卡特萊亞送水，他心里暫時也沒有答案。
“確實。喬吉爾那個混蛋，自從我離開后，行事是越來越混蛋了。”凱撒大叔附和的點頭，不論陳沫是否明天還去賣水，他都表示理解。
“對了，你說起喬吉爾，我就很好奇一件事情。”陳沫吐掉雜草，從駝背上起身坐穩。
凱撒大叔一臉自戀表情，問道：“什么事兒？是關于我怎么從砂礫協會的會長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如果是這事兒，那說起來可是太....”
“不，我對你身份的轉變毫無興趣，這跟我沒啥關系。”陳沫打斷他，而是認真的問道：“你說，卡特萊亞除了反叛軍外，還是難民的居住地，這一點沒有錯吧？”
有些尷尬的凱撒大叔撓著頭，奇怪道：“是沒錯啊，你看不出來嗎，那里除了反叛軍就全是難民，有什么問題嗎！”
陳沫點頭，摸著下巴道：“當然有問題。”
凱撒大叔莫名其妙道：“什么問題？”
“既然卡特萊亞全是難民，那么砂礫協會賣水的價格又如此高昂，難民們怎么可能付得起價錢呢？”
陳沫從得知砂礫協會賣高價水的時候就有這個疑惑了，明明全是難民，毫無壓榨的價值，可砂礫協會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繼續賣著高價水。
需知做生意的本質是交易，是用某件物品來換取某件物品，譬如砂礫協會用來交易的物品是水，而難民用來交易的物品是什么呢？
陳沫回想起白天見到難民時的場景，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他們什么也沒有。
所以陳沫很疑惑，砂礫協會賣高價水，能從難民的身上賺到錢？對方根本付不起價格啊。
凱撒大叔眼神驀然深邃，說出了和陳沫想象中截然相反的話語：
“難民付得起價格，并且比你想象中有錢。”
“不可能吧....”出乎預料的答案，陳沫有些懵。
凱撒大叔沒有直接解釋，而是拋出另一個問題：“你覺得災難發生時，難民的身上會準備什么？”
“食物？”
“還有呢？”
“水？”
“還有呢？”
“還有....”陳沫眼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吐出一個字：
“錢？”
凱撒大叔點頭，道：“沒錯，就是錢。像干旱這種天災固然可怕，但就如嗜血的蟲子一般，是慢慢吞噬人的生命。而人的本性，是在逃災之前無論如何也會把最珍貴東西帶在身上。對大部分難民而言，這個最珍貴的東西，并不是食物，也并不是水，而是錢。”
“那些難民為什么看上去衣衫襤褸，食不果腹？因為他們除了錢之外，什么也沒有。實際上帶著錢逃難也是正確的選擇，至少到達卡特萊亞的幸運兒都能用錢買來食物和水。”
“所以，你不要對砂礫協會能不能賺到錢而產生任何懷疑。我身為過來人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他們很賺錢，賺的盆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