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哥？你這是怎么了？”
“我沒事！我很好！”強撐出來的中氣十足，嚎盡胸腔里的最后一口氣，仿佛拼盡全力也要證明一切若無其事。
“哥你很好就不要擋在我前面好嗎？你這樣我都看不見汀汀了！”
汀汀！汀汀！你怎么敢叫呢？弟弟你是不曉得厲害啊！他的傻弟弟喲！雖然他很滿意很樂意也很想讓汀汀做弟媳，但是傻弟弟你知不知道你有個相當變態的情敵啊？一不小心會要了你命的那種啊！
你哥哥我是深深曉得的啊！差點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所以，傻弟弟!咱撤吧？追媳婦兒把命搭上太不像回事兒了啊！
趙大哥忍不住望向顓孫世晫，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身上又是一個抖擻，如墜冰窟。
走！咱走！趕緊走哈！
手如鉗子般握緊自家傻弟弟的手臂，拽著他就要走。
弟弟啊，世上的好姑娘千千萬萬，不要去為難自己好嗎？
“哥！你干嘛啊！等等！等等！”趙德力使勁兒甩開趙大哥的手，轉身就往汀汀面前走去，臉上掛著青澀羞赧的笑。
看起來傻兮兮的。
看到的人都這么覺得。
以前汀汀也是那般覺得，喜歡一個人怎么可以謹小慎微到那般卑微呢？
汀汀恍恍惚惚，這時，她仿佛從趙德力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汀汀，給你！熱乎乎的烤紅薯，糖炒栗子，還有山楂球，我......我就是路過李家干貨鋪，順手買的，我們......我們是朋友嘛！”你別多想，就吃唄，我只是......只是想對你好。
趙德力撓了撓頭，看了汀汀一眼，又害羞地低下頭，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那種歡愉的快樂，像是要開出花來一樣。
汀汀覺得記憶深處熟悉的影子和趙德力重合得更深了，頭有些疼了。
零碎的片段莫名如飛雪般閃現，讓她看不清楚，抓不住，見其情狀不能聞其音，熟悉的環境，熟悉的身影，她像是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只能靜靜看著和猜測那些明明參與過卻了無參與感的過去。
她......大概猜到些什么。
身邊幽幽散發的桂花般的香味無聲無息，但仿佛帶著不可思議地魔力，撫平鎮定她的身心，讓她沉溺卻也越發冷靜。
一樣的手足無措，一樣的單純天真，一樣的滿腔不知何起的情義，手忙腳亂，不知如何表達，只有莽撞和直白的一往直前。
大致......如此。
有些事情，不必追根溯源，大致可以猜測到一二。
汀汀沒有看顓孫世晫，只是笑對趙德力，帶著一種似是釋懷的淡然，將趙德力手中的東西接過來。
“謝謝啦！”謝謝你的喜歡，那般誠摯，讓我......怎么忍心，讓你經歷我曾經也經歷過的苦，雖然也伴隱秘的歡愉，但求而不得的結果會否定一切的吧？
氣氛詭異地像是凝滯了一般。
趙大哥害怕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顓孫世晫眸中幽深不見底，死死地盯著汀汀的手，望向她的臉，明明一如既往熟悉的模樣，是她啊。
但，變了。
為什么要接？你不是對男生一貫疏離有禮，從來都是分得清清楚楚嗎？
他曾經內心還嘲笑她的固執、執拗和假正經，如今他.......長孫汀汀，放手，放開！
趙大哥：要死了！要死了！
趙大哥一看顓孫世晫那沉默不語的神情，心中忍不住暗道不妙。
那個給人家的東西也不能再要回來啊，多不禮貌，為今之計逃為上策，這般不知道從哪來跑出來陰晴不定的變態未婚夫，汀汀你要好好消受，看住了！不要殃及池魚好不啦？
“德力！走走走！娘喊咱回家吃飯啦！”
“啊?哦，那汀汀，我就先走了啊。”
汀汀笑了笑，點了點頭，又望向趙大哥，“趙大哥，你別忘了將源華寺的事情匯報給縣令縣令，看能不能拿到個搜查令。”
談論到公事，趙大哥原本的急促變得平緩下來，神色也嚴肅，“汀汀，你可知道源華寺當初是誰主持修建的？”
汀汀有種不好的預感。
“本地富紳及上一任知州大人聯合籌款籌劃修建。”
“不都是上一任了嗎？”
“可這一任知州大人跟上一任知州大人是親戚關系，而且還有本地富紳。”
趙大哥嘆了一口氣，飽含滄桑的那種。
汀汀覺得自己秒懂，這不言而喻的意思就是，社會復雜且黑暗，年輕人你還是太年輕了。
“汀汀，源華寺雖然不顯，但不是那么好動的，在你提到源華寺的時候，其實我內心隱隱也有點猜測。
咱們這里賣兒賣女之風雖然不是很盛行，但多多少少也還是有的，相比于附近的幾個縣，情況還算是好的。
我有相識在附近別的官衙里做事兒，經手的人口失蹤的案子有些很明顯地指向源華寺廟，但誰敢動呢？再說了，那些案子的當事人多是貧苦人家出身，誰會在意？犯不著不是？”
汀汀其實很明白，無論是哪個時代，哪種地方，在所有表面的祥和之下，都隱藏著各種各樣不堪的內里，就像是波光粼粼美好祥和的湖面之下的淤泥一般，深藏湖底。
本是常態。
只是以前的那個她沒有遇到，而現在的她在其位。
所以，是否，要謀其政？
以自己平靜的生活、金錢、甚至是生命為代價嗎？
汀汀莞爾一笑，顛了顛手中趙德力送的小食，眼眸明媚，語氣輕快，身上簡潔的勁兒裝讓她看起來跟個少年郎似的開朗，“哎呀，趙大哥你放心，我們這般的小人物，當然要有自知之明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該管的別管，我懂的！誰嫌命長呢不是？”
汀汀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拍了拍趙大哥的肩膀。
趙大哥松了一口氣似的，面上滿是寬慰，“你曉得就好，我就怕汀汀你年輕氣盛，這一不小心步了云叔的后塵就......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天色也不早了，汀汀你也趕緊兒回家吧，云叔肯定也想你了，看看云叔給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趙大哥哄孩子似的，擠眉弄眼，想用美食誘惑孩子回家吃飯。
汀汀像是嗅到腥氣的貓咪似的，眼睛咻地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嘴饞似的砸吧砸吧嘴，伸出手指在嘴前賊兮兮地點了點，“黃豆燉豬腳？”
“是啊！哈哈哈！汀汀你一猜就猜到了！”
“那當然！那可是我最喜歡吃的！”老爹做什么飯趙大哥卻能知道，很大可能性就是老爹去趙家買的豬腳嘍。
“嗯，對了，應該還有小青菜。”
汀汀聽到這話瞬間就焉噠噠的了，失落地啊了一聲。
“汀汀不要挑食。”
“趙大哥你看骨瘦如柴的樣子像是挑食的嗎？”
趙大哥有點詞窮，確實，不太像，“葷素搭配才好，汀汀你也不能吃太油膩的。”
汀汀只能無奈而敷衍地點了點頭，孩子氣十足。
把趙大哥給氣笑了。
拉著傻弟弟走了。
顓孫世晫不喜歡、很不喜歡、越發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所有跟別人的熟稔，那些他不曾參與的歲月，無一都在提示著他，他曾失去過她，在他不在的日子，有別人的填充。
而她面上的笑，又那么血淋淋鐵錚錚揭示了，沒有他，她也可以過的很好，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