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娃！快回來！”

婆婆（意為奶奶）趙明容叉著腰站在院壩坎上厲聲朝下面的小路前方吼道。

然而似乎沒有起作用，小女孩披頭散發地朝著媽媽的背影猛追過去，一路上還帶著急促的哭腔。

“媽媽！媽媽！”

如她所愿，她追到了媽媽，她想去拉媽媽的手，卻被媽媽掙脫了下來。

媽媽，始終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也沒有再喚她一聲倩兒，只是默默地往前走著，那么決絕，但已然淚流滿面，無聲地嗚咽著。

婆婆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這時的她還很有勁，猛地去拉自己孫女。

“我叫你回來聽到沒得！”

婆婆用力拽住她，不讓她追去，直到媽媽背影完全被黑夜所籠罩。

“追去做啥子，她要跑了，不要你了！”

“咯噔～”

她心里猛然一陣抽搐，一股強烈的酸酸的感覺爬上鼻尖，直到把鼻子給浸成了通紅的顏色。心里的小小海洋也開始翻騰，淚水如兩股滾燙的瀑布掛在兩頰。

“為啥子？婆婆，媽媽為啥子不要我…嗚嗚嗚…”

她傷心地問奶奶，一小股頭發順著嘴角進了嘴里，小臉和耳朵被急得通紅，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

“媽媽剛才明明給我洗了一個頭…嗚嗚…她還給我說要好好學習…嗚嗚…為啥子媽媽要跑…嗚嗚…”

她一邊分辯著一邊忍不住抽泣，聲音沙啞哽咽。她不相信媽媽會離開她。

“乖乖孫，不哭哈，不哭…”

奶奶被她這可憐的小模樣也給感染出了眼淚，幾滴混濁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緩緩流出。

“倩兒啊，跑了就跑了吧，現在天還沒亮，跟婆婆回去睡覺。”

倩兒沉默不答奶奶的話，可能是她剛才突然急哭，有點累了；也可能是婆婆說媽媽不要她了，暗自傷心。

婆婆牽著孫女兒的細小又軟乎乎的小手，朝著拉著昏黃電燈的院壩走去。

她一路小聲抽泣直到婆婆將她抱進里屋安撫到睡著。婆婆沒有給她洗腳，只是用熱水打濕了毛巾，細細擦去了她臉上凝結的白色淚痕。就好像希望她忘記流過這苦澀的淚，忘記有過一個媽媽，但顯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地，她將一生都會反復回憶，因為那是專屬于她的最溫柔的記憶。

天確實還沒亮，但對于她媽媽來說，卻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于倩兒，誰也不知那天晚上她的夢境是怎樣的，甚至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