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又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山上有一個墳墓，那是宋萱的墳墓。

她終究還是躺在了冰冷漆黑的地底，在埋葬她的那一刻，林楓想起了好多好多。

凡言，父母，族人，兄弟，這許許多多的人都沒能安詳于地底，都是因為他沒用。

林楓心里明白，這將是他第一次埋葬一個人，也是最后一次……

他回過頭來，還是走了，像以前那么果斷。

不是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是因為他早已知道，看得再多，回不來的人依舊回不來。

不過她的身影卻刻入了林楓的心里，她死了嗎？

或許對于林楓來說，并沒有，不只是她，包括凡言，包括他的父母，他的族人，他的兄弟，他們都沒有死，只是以另一種方式活著。

林楓抬了抬頭，陽光有些許刺眼，他低下了頭，淚花在眼眶中打轉。

他沒有哭，只是被陽光刺激到了雙眼。

“忘情谷……”林楓喃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這里。

他突然想再一次進入谷內，孤獨的承受百世輪回，直到魂飛魄散。

林楓輕輕一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懦弱，其實他心里已經有了決斷不是嗎？

他離開了，離開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地方，只是這一次，他多看了一眼。

走了多久林楓不知道，只是他模糊記得，天好像黑了三次，可又好像不止三次。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終于還是來到了陳曼瑤的面前，而她依舊抱著頭，滿臉痛苦。

“曼瑤……”林楓輕輕呼喚著眼前之人的名字，帶著一抹微笑。

沒有回答，她只是抱著頭，表情顯得越加猙獰，痛苦之意更濃。

林楓輕笑一聲，可這聲音明明像是在哭，他漫步走向陳曼瑤，雙眼盡是溫柔。

林楓伸手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抱得很緊很緊，任憑她那狂暴的法力轟擊著自己，嘴角溢出鮮血，依舊沒有松手。

良久，林楓騰出一只手來，摸向身邊那把佩劍，那是陳曼瑤送給他的寶劍。

淚水再也沒能止住，微笑再也不能保持，他哭著，親手將劍刺入了陳曼瑤的胸膛。

狂暴的法力開始逐漸收斂，痛苦的心情也開始漸漸消散。

陳曼瑤再也沒了力氣，從林楓的懷中滑落，癱軟在了地上，只是這一次，林楓再沒能抱住她。

“原來……人在死前……真的……可以想起……一切。”陳曼瑤虛弱地說道，一抹微笑浮現。

林楓慌亂著，連忙將陳曼瑤又抱入了懷中，哭泣著，搖著頭，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那般模樣，像個孩子。

“別哭……”陳曼瑤伸手拭去了林楓的眼淚，微笑著。

林楓“嗯”了一聲，點了點頭，哽咽著，對懷中的陳曼瑤說道：“我……愛你……”

“我……知道了。”陳曼瑤笑了，笑得很是燦爛。

這一刻，他們彼此注視著，沒有人說話，就那么互相看著對方，深深地看著。

良久，陳曼瑤輕聲開口，打破了寂靜：“對不起……活下去……”

她走了，像是沒有來過一樣。

林楓早便收斂住了淚水，此時他微笑著，輕輕扶過懷中陳曼瑤的臉頰，沒有歇斯底里，沒有痛哭流涕，他仿佛是早已習慣了生離死別。

“傻瓜，你忘了？我……曾許你一次生死與共。”林楓輕聲說道，眼中滿是寵溺。

說完，林楓躺在了陳曼瑤的身上，閉上了雙眼，漸漸地，沒了呼吸。

他，斷了自己的生機，這樣，便是神藥換命草也救不了他。

降龍嘆了口氣，走了，他目睹了這一切，可他沒有阻止，只是他的臉上分明有淚珠滑過。

陳曼瑤沒有說的是，這樣的結局其實早便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才有她那日的不忍，才有今日的對不起。

林楓早便累了，他只是一直在撐著，不想認輸，也不愿認輸。

可直到他實實在在孤身一人的那一刻起，林楓才知道，他，早就輸了。

他終于再也沒想著報仇了，這份仇恨，毀了他好多好多，毀了他的所有。

在最后一刻，他只是想陪著自己心愛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他知道，陳曼瑤，一定在下面等著他的。

死前，他們終究沒能在一起，死后，黃泉路上，他們便可以在一起了。

林楓在快死的那一刻，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其中便有宋萱。

如宋萱所希望的那樣，林楓沒有忘記她。

而那一刻，林楓才不得不承認，宋萱也還是在他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雖然無法與陳曼瑤相比，可還是有了不是嗎？

他們……終于不會再分開了。

降龍走后許久，觀音走了出來，看著兩具尸體出神。

良久，觀音輕聲說道：“我懂了……”

沒人知道她懂了什么，只是后來有人看到，她帶著兩具尸體往忘情谷的方向去了。

回來的時候，尸體沒了，觀音還是那個觀音，只是總讓人感覺與以前不一樣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樣了，卻沒有人能說得明白。

后來，聽說降龍又帶回了兩個人，均是有著深厚的佛緣，兩個都是男子，可這一次，降龍沒有再收一個弟子。

宋家在一夜之間被滅，族人并沒有死去多少，只是實力最強的幾人都被殺了。

聽幸存下來的宋家子弟所說，來者是一男一女，都是世界巔峰的存在，一名長老在臨死前說了一個字：“降。”

至今，依舊沒有人知道一夜之間滅了宋家的是哪兩個人。

降龍每年都會在林楓死去的那一日去看望林楓，那個地方是觀音告訴他的。

這一日，降龍依舊來了，他在林楓兩人的墳前喃喃：

“徒兒，當初我便知道你殺她的原因是不希望她魂飛魄散，你這么殺了她，她便還可以轉世。”

“可我不明白，為什么她還可以笑得那么開心，直到剛剛我才明白，那一刻，她才知道你愛她。”

“徒兒，你還好吧……”降龍說完，嘆了口氣，走了。

是啊，林楓那么做只是因為，他要告訴她他愛她，畢竟，這是林楓答應陳曼瑤的事。

用殺了你的方式來證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