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大搖大擺從正門出去,因怕虞晚勞累,孟星河難得挑了輛馬車代步。
阿大自然被趕去前面駕車,余下孟星河和虞晚坐在車中,直奔八寶珍而去。
京都的白天永遠熱熱鬧鬧的,街上叫賣聲不絕于耳,兩人極少這么近距離的長時間在一塊,孟星河雙手放在膝上,微有些不自在。
虞晚明白自己此時的身份,也很沉得住氣。
“晚晚從前來過八寶珍嗎?”
虞晚搖了搖頭,眼神略顯黯淡,“從前一直在燕子樓待著,很少出門。”
這話是實情,未掛牌之前,燕子樓是要拿她當作秘密捂著,用大家閨秀的標準要求,就為了掛牌后的一鳴驚人,名動四方。
虞晚心想,不過她剛名動京都,便被孟元買了下來。
孟星河見虞晚臉上不太開心,忙補救道:“八寶珍其實沒什么好玩的,也就吃食尚可。”
“既然晚晚從前沒來過,今天恰好能去吃個新鮮?!?/p>
虞晚笑開來:“都是托少爺的福?!?/p>
馬車再行半刻鐘,便到了八寶珍外。
閣內的掌柜見到是孟星河,立馬殷勤迎了出來:“這不是孟公子嘛,稀客,稀客啊……您還是老位置?”
孟星河卻沒答話,只朝車內伸出了手。
馬車內很快探出一只纖纖玉手,手背上方一顆鮮紅的痣,引人奪目,只觀手便知它的主人該是何等絕色。
掌柜臉上噙著的笑似乎固定住了,屏住呼吸只等車上的美人現世。
阿大粗壯的身軀驀地橫亙在掌柜身前,遮住了掌柜的目光。
掌柜心內下意識惋惜了會兒,很快就收斂心神,找人將馬車牽去后院放著。
虞晚從車上出來,沒有拒絕孟星河的好意,將指尖搭在孟星河掌上,輕輕借力從車上行了下來。
身上穿的雖是水碧色的奴仆裝扮,然身姿挺拔,玉頸修長,未有任何遮擋的臉頰無一處不是造物主的神功,偏風姿清冷,直叫看著的人挪不開眼。
二樓的一座雅間內,一個身著深紫華服的青年朝下看了眼,卻久久沒移開目光。
直到美人身影不再,青年方飲凈杯中酒,眼中驚艷之色依然殘留,“方才樓下的那位,是誰?”
方才魏明俊見這華服青年失神了許久,自然忍不住也朝下方望了望,不過只來得及見到美人的一個裙擺,以及……他討厭的那個京都第一小紈绔孟星河。
不過華服青年乃是今日的東家——靖安王府的世子聶伯睿,若不是他憑著跟蘇明學的那點子微末關系,這位靖安王府世子又喜歡和才子們交朋友,今日的飯局,他是萬萬排不上號的。
眼下既然有巴結向上的機會,魏明俊立馬開口了:“世子是說孟星河旁邊的那位?”
“今日看見他,明俊倒想起近兩日京都傳起來的香艷傳聞。”
聶伯睿來了興趣:“哦?什么香艷傳聞,快說說看?”
有旁人接過話題道:“可是孟府豪擲千金買下燕子樓的虞美人這件事?”
魏明俊應道:“正是,前段時日孟太宰辦賞花宴時,請的舞姬恰是燕子樓的虞美人,聽聞……這位虞美人一舞傾城,一笑傾國,所以一來二去的,就被孟太宰瞧上了。”
“什么?可是我聽聞,孟太宰的兒子孟星河似乎也對這位美人兒有點意思啊……”
“孟元那個老狐貍,一向老奸巨猾,區區一個美人能惑他心神,這話說出去誰信?
“我看哪,是被他那個紈绔兒子煩得沒辦法,所以不惜自穢門面,也要替自己兒子把美人從燕子樓贖出來吧?”
“呵呵……這誰知道呢?”魏明俊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
這“呵呵”二字頗有種你懂我懂大家懂得隱晦意思。
談及風月和花樓,一幫子權貴天驕也免不了越說越露骨。
蘇明學坐在原地聽著,不由皺了皺眉,起身借故出去轉轉透透氣。
聶伯睿對時下朝堂局勢比其他人要明了很多,敏銳的從里面聽出點不對勁來,“孟太宰?”
他皺起眉來,如果牽扯到孟元那個老狐貍,事情恐怕就沒有這么簡單了。
孟星河同虞晚上來,恰好路過蘇明學身旁。
蘇明學對孟星河不熟,可孟星河卻是對他熟的很。
能不熟么?滿京都赫赫有名的才子,各家青年的“榜樣”,光李武就和他吐槽了八回,說他爹邊打邊罵他就不能和宣平侯家的蘇明學一樣?
猶記得李武喝多了點酒,抱著酒壇和他道:“那可是蘇明學!人家……三歲識字,六歲熟讀名家典籍,十二歲便憑真才實學過了鄉試,這誰能比得上?別說我,就是我老子他自己,在讀書這塊都沒他厲害……”
是以對于孟星河這樣的紈绔而言,蘇明學就宛如他們的天敵。
孟星河沒忍住就朝他翻了個白眼,然后趾高氣昂的走了過去。
蘇明學雖然詫異孟星河莫名其妙的敵意,但涵養極高,只微垂眸立著,沒理會小紈绔的挑釁。
跟在孟星河身后的虞晚礙于眼下丫鬟的身份,微微對這貴公子行了一禮,權當賠禮謝罪。
衣袖拂動間,右手上的紅痣若隱若現。
蘇明學本是無意瞥了眼,卻突然怔住,瞳孔一瞬間睜大,竟不顧一切失禮的拉住了虞晚的手:“小阿晚!”
“這么些年,你去哪兒了?”
貴公子眼中帶著希冀,神情迫切而欣喜,又仿佛有些不可置信,整個人全然失了儀態。
虞晚抬眸看著他。
蘇明學眼眶微紅,“我找了你許久……”
一股大力襲來,將蘇明學的手掰開,“干什么,干什么,我警告你啊,蘇明學,你別對著我的人動手動腳的!”
是孟星河。
他看了眼虞晚被捏的發紅的手腕,頓時就心疼了,“這都紅了……”
虞晚很快移開眼眸,衣袖垂落,掩下了右手的紅痣。
“少爺,我沒事。”
轉而又對蘇明學道:“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么小阿晚。”
“是你?!?/p>
蘇明學仍舊執著,定定的看著虞晚。
就是她,是幼時追著他喊他“明學哥哥”的小阿晚。
孟星河橫插進來:“她都說了不是,蘇明學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說罷,就氣勢洶洶拉過虞晚的手:“晚晚,我們走,別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