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鳳離同她一起時，還是溫和如舊，可偶時總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鳳離照舊教她寫字，她的字這段時日被手把手的教，倒是寫的行云流水了不少。

“有些樣子了。”鳳離拿起九蓮的字，贊許道，“你這字，倒是同你一樣灑脫。”

“從前你還同我說，字如其人，我的字同我的性子一般，也沒什么不好。”九蓮輕笑道。

鳳離的手頓在半空中。

這句話，他從未說過，可他突然就想到，這是誰說過的話了。

“九蓮。”他慢慢放下手，雙眸注視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蘇鈺。”

“你不覺得我這字，瞧起來有些熟悉？”九蓮垂首望著被放在桌上的絹紙。

她從前是不識字的，她的一手字，都是蘇鈺手把手教的。

蘇鈺在世時，便時常教她讀書寫字。最初她寫出的字，如同道士畫的符紋一般歪七扭八，日積月累的練習才漸漸有了樣子。

只可惜，蘇鈺只教了她兩年，她只習其形，始終不得神韻。

而鳳離的字，同蘇鈺的如出一轍，就連寫字時的姿勢筆鋒，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你就一點也想不起來嗎？”九蓮伸手拽住鳳離的衣袖，雙眸注視著他的臉龐，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些蛛絲馬跡來。

“你就真的，這般忘不了他？”鳳離直視著九蓮，眉頭緊皺，眼中泛起一圈紅色，似乎在壓抑心中涌起的酸澀。“那我算什么？你的喜歡，不過是我同他相似？”

鳳離輕輕拂開了九蓮的手，“你說過，他是個凡人，我不是他，也從未在凡間與你有過一段情。”他盡力控制中自己語氣中的一抹慌亂，讓自己看的更沉著一些。

原來左右竟不過是個代替，從頭至尾只有他一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九蓮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鳳離，不是的。”

“你若想去找他，便去冥界尋冥主吧。”鳳離轉過身去，壓抑住心中的不適。

微微閉了閉眼，蓋住眸間痛色，鳳離似乎是下了決心，一字一頓地說：“冥主前日傳了信，說尋到了蘇鈺的痕跡。”似乎是不大放心，鳳離接著囑咐道：“你順著我們來時的路回去便是，我會打點好一切。”說完便抬起沉重的步子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九蓮呆坐在桌旁邊許久，呆呆望著那幅攤在桌上的字。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她肯定鳳離便是前世的蘇鈺，可是到底為什么他會完全沒有記憶。

她早已明里暗里同他暗示了許多次，沒曾想鳳離竟完全會錯了意，以為她如今是舊情難忘。

晚間，鳳離從凌霄殿回來，立在九蓮的房門外，卻不敢推開那扇緊閉的門。

他想，她興許已經離開了，如今里頭，應該已經沒有她的身影了。

端立許久后，他輕輕推開房門，似乎想再感受屋子內未散的氣息，可是門開的那一剎那，卻看見她立在窗前，并未離開。

“你為什么不去。”鳳離眸間微澀，走到她身后，從背后將她環抱住。

不是那般愛那個凡人嗎？

不是尋了他兩百年嗎？

為什么有了消息還不去尋他。

九蓮感覺到身后的人身上濃重的酒氣，像是掉進了酒缸一般。

他帶著微醺醉意的聲音在她的耳畔，軟綿綿的，帶著些想要努力掩飾的委屈。“可不可以不走？”

九蓮想要掙脫開來，卻被箍了更緊了些，鳳離的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蹭了蹭，聲音更潮濕了些，幾乎微不可聞，“可不可以，只喜歡我一個人？”

“鳳離，沒有余情未了。”九蓮嘆了一聲，轉身回抱住他，卻發現他的身子竟然在輕顫著。“你若沒有記憶，我也覺得沒有什么。”

她從鳳離的懷抱里掙脫出來，卻發現他的鳳眸紅紅的一片，像是那個兔妖白白的眼睛一樣紅，察覺到九蓮的視線，他垂下眼眸，有些別扭的側過臉，卻無法掩去眼尾的一抹朱色。

九蓮伸出雙手捧住鳳離的臉，迫使他同自己對視，溫柔地注視著眼前的人。“我很愛你，此情真心實意，亦是非你不可。”

這一生，兩次情動，皆只因你一個人。

鳳離的聲音悶悶的，不似平素的溫柔，帶著些哽咽的沙啞，“我身為天界帝君，在我身邊，不會像從前那樣自由。”

不曾想，平素這般沉穩的人，喝醉后會變得如此溫軟，看來，以后要多給他灌些酒了。

九蓮輕笑著，眉眼彎彎，眼眸中像是落入了九天的星河，“鳳離，你是誰都好。你是尋常仙君，我可隨你逍遙六界；你是仙界帝君，我亦能同你俯瞰八荒。”

九蓮望著鳳離，認真地說：“我喜歡的，是你……”

話還沒說完，便被鳳離的唇堵在了喉間，他熟練地撬開九蓮的唇齒，他的唇有些顫，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九蓮捧著他的臉，輕輕回吻著他，似乎想要這般撫平他的不安。

鳳離緊緊抱著她，唇瓣落在她的耳畔，讓她的耳際升起一絲癢意，他說，“那么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