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在蓬萊養了數日，因著鳳離的吩咐，平素只瞧的見九歌霖肅與傾城三人，偶有婢女前來服侍，卻也少言寡語。

她亦未再見過鳳離，九歌也再未同她提起什么。

有時她會想，鳳離此時應當是已經完婚了。

是日，這寂靜的蓬萊仙山之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天界的碧若仙子。

碧若戀慕天帝，人盡皆知，九歌自然也曉得她素來癡纏，本不愿讓她進山。

可碧若不知從哪里聽說了九蓮傷重，靈力有損，自愿奉上族中修復靈力的至寶，但只有一個要求，讓她單獨見見九蓮。

九歌在半山腰將碧若攔了下來，卻不想碧若竟一道靈力傳音驚動了九蓮。

“讓她上來吧。”九蓮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了進來。

九歌的眼眸在碧若身上掃了掃，帶著一絲威壓之氣，道：“你最好什么也不要做。不然，本殿不會輕饒你。”

碧若福了福身子，低眉順眼地應道：“是，妖殿。”

九歌驗了驗那丹藥，見并無異常，亦確對九蓮的身子大有助益，便讓她上了雪峰。而后派人駐守在屋外，又讓霖肅前去看著，若是感應到靈力也能立刻接應。

畢竟，里面這位可是鳳離的命根子，鳳離回來之前，他可得好好護著。

“九蓮姑娘。”碧若推開房門，步入屋內，聲音有些清寒。她手掌一翻，取一個錦盒來，道：“這是我族圣物九轉靈丹，六界只此一顆，可助姑娘恢復靈力。”

“無功不受祿。”九蓮坐直身子瞧著碧若。

前些日子劍拔弩張，她還當著鳳離掃了這位碧若仙子的面子，眼下想必這位并非是來雪中送炭的。

“九蓮姑娘可以放心收下，這藥妖殿方才已經驗過，做不得假。”碧若見九蓮似乎有所防備，走到九蓮身邊，彎了腰湊近了些，輕言道：“我這次來，是來規勸姑娘的。”

九蓮掀了掀眼皮，并未回應。她受了傷，碧若不來捅她兩刀便是積德行善了。

碧若道：“帝君昨日已經同云渺仙君大婚，姑娘何苦執著。”

大婚未成之事秘而未宣，她故意這般言語，為的就是讓九蓮知難而退。

九蓮聞言，有一瞬間的愣忡。

鳳離他真的，已經完婚了。

她心中猜測是一回事，可是親耳聽見又是另一回事，真的得知此事的時候，她只覺得心中被剜掉了一塊，空落落的，有些疼。

九蓮閉了閉眼，掩去眸中的傷情，譏諷道：“你不是心悅鳳離嗎？此時你不想著如何撈個天妃的位置，何必跑來同我多費口舌。”

“碧若的確心悅帝君，可奈何帝君無意，碧若無計可施，只能黯然神傷，如今此行，不過是想點醒姑娘，莫要步碧若的后塵。”碧若輕嘆道：“想必九蓮姑娘還不知曉，你得了修成靈物的機緣，全因帝君當年在妖界種下的那堆靈藥吧。”

“你說什么？”九蓮蹙眉道。

“你能化靈，皆因帝君。姑娘乃是西天佛前的九瓣蓮，是帝君陰差陽錯，將你帶至妖界的。”碧若說著，卻掩飾不住唇邊一絲嘲弄的顏色，“帝君本欲將你歸還梵境，可終究心懷仁慈，舉棋不定。”

“我知道，姑娘對帝君亦情根深種，想必是不會信的。”碧若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放在桌上。“這是帝君的親筆書信，不如，姑娘自己看。”

前些日子，她恰巧遇見了容燁仙君與一魔族女子相會，得知了九蓮乃是九瓣佛蓮。

她大為震驚，可是卻并未去向天界眾人揭穿，只是暗中使了些力。織仙一事也是她“無意”之中幫容燁放出的消息。

偷偷進了容燁的寢殿，發現了這封信。

這封信，是鳳離寫給墨連上神的，交代了他同九蓮的恩怨糾葛。此前被容燁劫了下來，拓印了一個副本。

她這才知曉了二人前塵，亦知曉了帝君為了這佛蓮做到了何種地步。

她不甘心，她嫉妒九蓮，嫉妒的快要發瘋。

她知曉鳳離護九蓮護的緊，故而為了鳳離，她也絕不能正面與九蓮沖突。

九蓮蹙眉，那信封之上寫著墨連上神親啟，赫然是鳳離的筆跡。

那一字一筆，都讓她如此熟悉，此時卻刺痛了她的眼，亦刺痛了她的心。

她的手有些抖，將其中的信緩緩取了出來，逐字逐句的看著，腦中卻一片轟鳴。

這信也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張薄紙，寥寥數字，卻記載了一些她并不知曉的過往。

臨君殿此女，為九瓣蓮化身，乃鳳離于妖界之時誤種所致。

佛蓮化形，確為異數，是以六界所不容，尤該歸還梵境。

佛蓮入世乃是鳳離之過，故而與鳳離命數相接。

鳳離德行有虧，未盡帝君之責，本該自領天罰，茍且于今日，著實有愧上神重托。

望上神見諒。

“帝君教過你仙術是嗎，那是梵境的度化之術，凈化妖邪卻會有損仙體，若是用盡全力便會灰飛煙滅。”碧若在一旁輕聲說道，卻讓九蓮猶如雷擊。

九瓣蓮，佛前九瓣蓮，原來她只當自己是一朵長勢不大好的蓮花罷了，不想，竟然一朵佛蓮。

歸還……梵境。

九蓮再不通仙史也是知曉的，梵境佛蓮，如何能化形，歸還梵境之前，便要滅靈。

鳳離教她的仙術，也確是對妖邪極有用處，只是每每用來卻有些損耗靈力。

原來他想……殺了她。

“九蓮姑娘想必也不想死，可是若你一直留在帝君身邊，你命數之異定會牽連帝君。”碧若接著道，似乎帶著一絲急切，語氣中大有為她著想的意思。

原來，她只是一個不該出現的異數。鳳離心中也另有她人，從前的種種，不過一場戲罷了。

往事如音，卻聲聲泣血，而她深陷其中，那人卻從未入戲過。

“我以族中至寶相易，只希望你能遠離帝君，也好安然于世。”碧若垂下眼眸，輕嘆道：“今日我已言盡于此，告辭了。”

她不能動手，可是這佛蓮自己卻可以。

碧若打開房門，帶著一抹得逞笑容，心滿意足地邁著十分典雅的步伐緩緩而去。

她得不到的東西，旁人又怎么可以這般輕易的擁有。

九蓮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全身力氣，她恍惚中看見霖肅沖了進來，仿佛在喊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