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著白紗的綠綢少女握劍出現，在廊橋尾端注視莫離和靈姬。
她的眉極淡，眸子如水，是極美的鳳眸，瞳仁如雪，瞳孔漆黑如夜
她身上有股不懂掩飾、肆意張揚的銳利。
靈姬眸光如水，驚訝的亮光一閃即逝。
此時出現在崔家的握劍少女，除了那個曹少保口中潑辣的崔家女還能有誰。
崔家女側身讓開道路，靈姬瞥眼莫離，莫離輕聲解釋：“崔家女要捉住盜面賊，興許可以幫忙。”
“她要是有個閃失，失職的就是咱們。”靈姬抱劍，輕聲表達不滿。
“走吧，出門辦案。”莫離釋然，反正勸她危險不要跟來，她也會跟來的。
莫離踏出廊橋，靈姬瞥眼崔家女，快步跟上，崔家女跟上莫離，并肩而行。靈姬斜眸瞥眼崔家女，不甘落后。
查暗世界必要跟混跡其中耳目靈光的人聊。
“莫離，不該尋老捕頭問的？”靈姬掃眼前面的不知樓，外面普通的好像酒樓，除了刻意的低調。
崔家女踏步而入。
莫離翹起嘴角，跟著入內。
靈姬埋怨一句，跟上莫離。
不知樓老板精瘦，兩只微瞇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著合體的藍袍，坐在柜臺前悠然泡茶，似在等待來客，又漫不經心。
崔家女來到柜臺前，他才懶懶抬下眼皮，順便掃眼莫離和靈姬。
“喝茶？”不知樓老板淡淡一問，卻未騰出茶杯替前來的三人斟茶。
他眼睛深邃，雖無意打量來人，卻讓人有股靈魂遭受一寸寸審視探問的戰栗感覺。
靈姬隱藏在柜臺前的手握緊劍，眸子不安地瞥向一旁。
莫離挪向靈姬，替她遮掩幾分視線。
崔家女不堪忍耐，“啪”的一聲將劍拍在柜臺上。
“我要知道盜面賊的蹤跡。”
不知樓老板淡定飲茶，不為所動。
“多少錢？”
崔家女問，跟拍劍的動作一樣爽快利落。
“夜貓子招子亮不亮？”莫離冷不丁開口。
靈姬、崔家女驚異地看向莫離。
“亮不亮看天。”不知樓老板答。
“烏云蓋頂，誰撥云？”莫離問。
“天王不管，天狗吞了。”不知樓老板答。
靈姬湊近，問：“你們打什么啞迷？我都給你們弄糊涂了。”
“總瓢把子，線上朋友。”莫離道。
“三斤只打半斤，倒嘍。”不知樓老板答。
莫離示意崔家女退開些，“不瞞老板，我們揭了抓捕告示，前來抓捕鬧得滿城風雨的盜面賊。你看我們辦不辦得成？”
不知樓老板垂目飲茶，“茶味淡。”
“告知我地點，人我抓。”崔家女抱劍，目光一如往常的銳利。
“你們有兩人官家身份，一人崔家千金。”
不知樓老板淡淡打量三人一眼，“我告訴你們一人，蘇家老太。”
“費用一百兩。”
“你怎么不去搶？”靈姬如讓人扒了一百兩銀票，怒了真怒。
崔家女捏著一百兩銀票壓在柜臺上，向前滑，轉身離開。
靈姬心情頓時一松，跟上崔家女。
莫離朝不知樓老板淡淡點頭，踏步離開不知樓。
崔家女、靈姬在不知樓門口等他。
“莫離，你跟不知樓老板說什么？”靈姬問。
“黑話。”崔家女插口道，“該查案捉賊，敢在威州犯案，當我威州俏娘子的名白叫的？”
沿街大步走，風聲有股仗劍天涯的女俠風范。
“不錯，她挺靚挺颯的，像我。”靈姬夸道。
“除了掏銀子的時候。”莫離輕聲取笑。
“我沒錢，怎么，不行？”靈姬舉拳威脅。
“跟上崔家女，不然錯失捉賊的機會。”莫離笑著追去，靈姬嘟囔著快步奔去。
“蘇宅。”靈姬見崔家女入內，陪莫離跟上。
蘇宅會客廳
蘇老太太、崔家女已分主客坐了。
靈姬陪莫離踏入門檻，朝蘇老太太作揖。
“嗯，聽說你們就是鎮妖司執事莫離和靈姬？”
蘇老太太兩鬢斑白，臉上爬滿了皺紋，眼睛卻清澈，目光在莫離和靈姬面上掃過，微笑詢問。
“正是！”莫離、靈姬同時回答。
“都坐吧。”蘇老太太揮手示意。
“謝謝。”
莫離和靈姬依次坐下，看向蘇老太太。
只是靈姬的眼睛有些濕潤。
“蘇老太太，聽說您有盜面賊的消息？”崔家女開口問。
蘇老太太沉默片刻，神色不經意間有些黯然。
“十五年前，我孫女她即將出嫁...”蘇老太太眼睛微紅，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靈姬感同身受，安慰道：“蘇老太太，您別難過。”
“自那日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捉住殺害我孫女的兇手！”
時隔多年，蘇老太太依然耿耿于懷，憤怒的渾身顫抖。
“蘇老太太，您息怒。”崔家女安撫她，生怕她怒火攻心。
“我沒事。”蘇老太太揮手，“我請江湖包打聽追尋殺害我女兒的真兇。費些時間，終于打聽到殺害我孫女的就是畫骨坊干的。”
靈姬睜大眼，“畫骨坊在哪？”
“岷山。”蘇老太太斬釘截鐵，斷然回答，枯瘦如柴的手緊握成拳，胸口劇烈起伏。
似殺害孫女的真兇未繩之以法便未了卻心頭憾事，死不瞑目。
“那今次犯案的也是畫骨坊派來的？”靈姬問。
“不是畫骨坊做的又能是誰？”蘇老太太重重一拍座椅。
靈姬吃癟，后悔問她。
整個會客廳氣氛凝重，寂靜的落針可聞。
“那蘇老太太，可知道今次來威州的盜面賊藏身何處？”莫離問。
蘇老太太怒氣漸消，鄙夷說道：“翠云樓。”
“具體些。”崔家女蹙眉，開口道。
靈姬豎起耳朵聽。
“頭牌燦云。”蘇老太太看向莫離等三人，“不要叫老婆子我失望。”
出蘇府，靈姬有些為難，“那個，我不去那地方，在門口處堵住就好。”
“我也不去。”崔家女趁機開口道。
“我一個人去？”莫離指著自己問。
“莫離，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成功的。”靈姬抬拳，目光堅定。
“蘇老太太的囑托就交給你，我要回家梳妝。”崔家女趁機逃開。
“我回鎮妖司幫你叫人。”靈姬亦逃。
莫離無語，“不是一起答應蘇老太太的？”
“真正關頭還是得靠自己。”莫離轉身朝相反方向走，問行人翠云樓在哪，竟讓人取笑一番。
“好后生，年紀輕輕的不娶妻，逛什么青樓？哎，年輕人就是好風流。”
莫離無語。
茶館里借喝茶的功夫問茶老板翠云樓的所在，又問了燦云姑娘的事。
“燦云姑娘三年前來到翠云樓，便憑借美貌和琴藝成為翠云樓頭牌。想見她的公子豪紳排隊能排出翠云樓整條街。公子，我一看你就不是等閑人物，官人查案的吧。”
莫離謹慎掃眼周圍，湊近問：“你別亂說，我就是好奇而已。”
“也對，燦云姑娘美貌無雙，盜面賊應該...”茶老板說到這里，仔細打量莫離。
“如今出了盜面案，富戶人家未出閣的貴小姐閉門不出，府中加派人手，
就是青樓女子也不安生，若是面生的，不一定讓進呢。
公子，聽我一聲勸，你回家安生娶妻度日，別湊近勾欄臟了自己。”
“我知道，謝過茶老板。茶錢。”莫離放下三枚銅板，起身朝街上走。
“這位公子，少聽茶老板的。”茶館里出來一錦衣公子，熟絡地湊來，“我聽說威州出盜面賊，好奇來瞧，順道見識見識美艷無雙的燦云姑娘。走，一道吧。”
“好，結伴同行，多個照顧也不錯。”
莫離打量他一眼，瞧不出什么問題，結伴前往翠云樓。
“我來自明州，姓周名義，打抱不平，仗義相助的義，叫我義或者周義，可別跟打掛算命的周易混淆了，哈哈。”
“莫離，相見莫離的莫離。”莫離自我介紹。
“幸會幸會。”
“今日同往翠云樓見頭牌燦云姑娘，三生有幸。”周義拱手道。
莫離還禮。
一路周義談及明州風物，莫離細細記在心里，說到開心處禮貌點頭微笑。
算是點頭之交。
“今日的花銷全記在本公子賬上，莫離兄盡管享樂就是。”
周義豪爽道，乘興快步走向翠云樓，莫離跟在后面。
占人便宜的絕對不做，往后還他，不得麻煩？
翠云樓占地數畝，歌舞歡鬧聲透著酒香傳來。
“啊，一聞就知道是好酒，三十年杏花娘是有的。”
周義嗅嗅酒香，鬧心陶醉。
“春姨，燦云姑娘有空嗎？”
老鴇脂粉玉簪紅綢羅，微胖，三四十歲，眼角的魚尾紋小心用脂粉掩蓋，往日迎來送往的熱絡笑臉今日依舊。
“公子好面相，可惜面生了些。若是提前三月來尋燦云姑娘，媽媽肯定幫你安排。”
春姨掩面偷笑，笑容大了些，眼角的魚尾紋便顯露出來。
“媽媽，您看。”周義遞給春姨一疊銀票，春姨微抬眼皮，“不是春姨不幫你，最近盜面賊鬧的兇。燦云姑娘就是媽媽的寶貝女兒心頭肉，媽媽呀得好好保護她。公子回去，取地方州府的文書來，再說吧。”
“乘船來威州一趟花大半月，回去取辦文書，來回兩月，想見燦云姑娘，相思也相思死了，媽媽救命啊。”
周義笑著懇求說，硬塞給春姨銀票，急匆匆往樓上走，上至一半，扭頭看向春姨。春姨笑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收銀票入袖。
“春姨，燦云姑娘的閨房在何處？”
“甲字狀元牌街，房間里就她一個。”春姨笑著抬手提醒。
“謝春姨。”周義拱手，迫不及待地尋燦云姑娘的房間。
莫離跟在周義身后。
春姨見莫離上樓，忙斥道：“哪里來的，敢白嫖啊？”
莫離蹙眉，“春姨，我跟周義公子一起的。”
春姨見莫離面生，不好痛罵門子，笑臉相迎，“等周義公子來說清楚，公子再上去吧。”
周義想起照顧同伴，忙折回來，“春姨，他是本公子多年相識的同伴，出事本公子擔待。讓他來吧。”
“哎，那個銀子也得...”春姨眉開眼笑的搓著拇指和食指。
“周義公子，我在一樓挑處位子，不麻煩你了。反正周義公子乘興而來，為的單獨會見燦云姑娘。我怎可打擾你的雅興。”
莫離朝周義公子拱手，春姨厭惡地白眼莫離，“沒錢尋什么花問什么柳！”無趣地照顧熟客去了
周義笑了笑，又將銀票收回懷里，噔噔噔上二樓。
莫離只當春姨不存在，自翠云樓出來，掃眼身后的紅樓，紅綢布紅燈籠和膀大腰圓的門子。
“趁夜來探。”
莫離回頭，見靈姬站在面前，嘴角輕揚，遞給莫離一個神色讓他過去。
“靈姬，我潔身自好，絕沒有瞧里面的女子一眼。”莫離知靈姬醋勁大，表面和顏悅色的，實則...
一道掌風劈來，莫離下意識地后退避開。
“你敢躲了，不想好了是吧！”靈姬壓低聲音狠道。
莫離朝靈姬使眼色，快步離開。
“呵，原來捉奸來的。”
門子事后諸葛亮。
“莫離，你見沒見到燦云姑娘？”靈姬邊走邊問。
“跟我同行的周義公子入內尋燦云姑娘。”
莫離回答，“等晚上來探探。”
“莫離，咱們先查查燦云姑娘，或許能查出什么貓膩來。”
靈姬垂頭思忖，抬眼看向莫離。
“回鎮妖司問曹首座，拜托他向州府縣爺要燦云姑娘的檔案。”
莫離輕笑，負手前行。
“那你入翠云樓做什么？”
靈姬不依不饒地追問。
莫離抿嘴微笑，“春姨人不錯。”
“我看你欠打！”靈姬抬拳頭瞪視莫離，莫離握住靈姬的拳頭，“有你，我眼睛再看不見其他女子。”
“你輕浮。”靈姬收回拳頭，加快腳步沿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