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樓
“老板，我們又來了。”靈姬率先闖入，大大咧咧開口道。
莫離、趙婉婉隨后趕到。
不知樓老板看眼趙婉婉，悠然斟茶，“喚我馮爺就是。”
“馮爺？”靈姬口生。
“最近有些風(fēng)浪，望你們好自為之。”馮爺輕抿一口茶，送客的意味明顯。
趙婉婉轉(zhuǎn)身離開，身為局中人，感覺到的風(fēng)雨和漩渦更加真實。
江湖大的爭斗，淹死小魚小蝦本就稀松平常。
可誰愿意做那淹死的魚蝦。
“風(fēng)浪我不怕，破開風(fēng)浪迎接陽光就是。”靈姬慨然，轉(zhuǎn)身就走。
“靈姬，你想好要赴風(fēng)雨？”莫離追上問。
“我的劍只有進(jìn)攻，顧不得其他。莫離，危險時我可要闖出去，你留下?lián)踔！?/p>
“好，我只遺憾未娶你。”
“可惡！分明無風(fēng)無雨，我卻給不存在的風(fēng)浪壓的喘不過氣來。”靈姬輕捂心口，輕聲罵道。
莫離扶她，“你體質(zhì)不好，太過敏感了。”
每當(dāng)大風(fēng)大浪來臨，靈姬總是如此，如風(fēng)浪碾壓過一樣。
“莫離，這次風(fēng)狂浪急，只怕咱們不好過去。”靈姬緊握莫離的手，臉色蒼白，身體無力支撐。
莫離背上靈姬，每一步都穩(wěn)重而踏實，讓靈姬莫名安心。
靈姬貼在莫離堅實的背，綿軟如云。
“我的劍只為保護(hù)你。”莫離輕柔的話語傳入靈姬的耳中，靈姬微不可見地點頭。
“嗯。”語音輕如蚊蠅。
…
白昭嗣提前一日來到，英姿颯爽，神情冷漠淡然，有些不著意的疏遠(yuǎn)。
莫離領(lǐng)她入內(nèi)，未及思考如何開口，卻聽見白昭嗣的冷漠話語：
“走，看看盜面賊。”
莫離略微驚訝，在前領(lǐng)路。
“你可審出什么線索？”白昭嗣看似隨口一問。
“他的主人血姬。”莫離回答。
“血姬？”白昭嗣蹙眉思忖，心道：“我對付不來，盡力而為吧。”
白昭嗣止住腳步，莫離停下，卻未回頭。
押解盜面賊回京，一路荊棘難測。
“人我就不見了，”白昭嗣語氣淡漠淺薄，“除了我還有誰來？”
“中途出現(xiàn)點狀況，信已發(fā)往京城。目前有趙婉婉姑娘，原本崔家女答應(yīng)來的，可中途變卦。”
“我聽說了，她要招婿，自然守家。”白昭嗣眸子冷淡，刻意隱藏眼底的情緒。
掃眼天空，語氣平淡，“區(qū)區(qū)盜面賊，不至于引起太大的波瀾。”
“事涉血姬，而且畫骨坊近日掀起的風(fēng)浪不尋常。”莫離點到為止。
“靈姬不來，是怕見我尷尬？”白昭嗣瞥眼周圍，不見靈姬，蹙眉問。
“我以為你不想見她。”
“靈姬為你當(dāng)眾扇凌云君巴掌。”白昭嗣突然開口，見莫離凝視來的目光，小心隱藏眼底的情緒，“京城都傳開了。我想你們也算是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我倒不知道。”莫離平靜如常，嘴角上揚，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你們鎮(zhèn)妖司的人都跟磁石一樣，拉開了又吸在一起。”白昭嗣看在眼里，出言取笑莫離，話語輕柔如蘭，隨后補(bǔ)充一句：“都是一群非正常人類。”
白昭嗣笑了，莫離可以卸下偽裝，神色頓時輕松不少，眉頭一挑，溫柔淺笑：“我跟秦時說要他追求你，可他就記掛黃兒，反正我是盡力了。”
白昭嗣掩面笑了，“我不敢招惹你鎮(zhèn)妖司的。”
“這次若是有幸不死，我該為自己活一回。”白昭嗣憧憬著未來，轉(zhuǎn)而想起什么似的，掃視一圈不見靈姬，催道：“靈姬人呢，我想著一起玩鬧個盡興。”
“那她肯定喜歡，我這就喚她。”
…
入夜前返回，莫離身后跟著和好如初歡鬧著的靈姬和白昭嗣。
三人回鎮(zhèn)妖司內(nèi)院，見趙婉婉于庭院寬闊處舞動軟劍，氣息內(nèi)斂，動作輕快靈動，有莫名的美感。
“她誰啊？”白昭嗣好奇地問。
“趙婉婉。”靈姬接口道，語氣不善，心里計較那晚趙婉婉不合時宜的沖撞。
“她跟你有仇？”白昭嗣問。
“沒有，她就是討厭！”靈姬簡單接口道，“走了，該睡覺了。”打個哈欠，慵懶地朝廂房走，推門入內(nèi)。
靈姬的哈欠似傳染，白昭嗣亦打著哈欠，“莫離，我也回去歇著。”
“嗯，你們睡吧。”莫離點頭回答。
白昭嗣掃眼趙婉婉的劍術(shù)路數(shù)，快步走向靈姬門前，推門而入。
莫離跟趙婉婉過過招，知曉她的劍術(shù)路數(shù)，不多打量，眼里有些疲憊的困意，畢竟昨夜曬整晚月亮，推門回房。
不知趙婉婉緊張還是復(fù)仇心切，練劍聲直到月中方歇。
“你知道我不喜歡趙婉婉的原因了吧。”靈姬對白昭嗣埋怨一句。
“興許她同樣不喜歡你。”白昭嗣取笑她。
“你哪邊的？”靈姬白眼白昭嗣，拉過褥子，“你曬月亮去。”
“我說錯了，靈姬，你不要計較才是。”白昭嗣輕笑求饒。
“睡吧，昨晚曬月亮，再不睡真的要長熊貓眼。”靈姬粗魯蓋上褥子，閉目入睡。
“奔波數(shù)日，我也困了。”白昭嗣打著哈欠，望眼透過門窗的月光，拉扯褥子，緩緩閉目睡下。
…
次日，靈姬、白昭嗣讓趙婉婉的練劍聲吵醒，打著哈欠，沉著眼皮推門出來。
“靈姬，我有些理解你啦。”白昭嗣看著趙婉婉拼命練劍，扭頭對靈姬道，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況味。
“走，出門填填五臟廟。”靈姬無視趙婉婉，拉著白昭嗣往鎮(zhèn)妖司門口趕。
“再穩(wěn)些，不該心急的。”趙婉婉欲壓下心中的緊張不安，可越是在意越是劍法凌亂。
“父親，保佑女兒手刃仇敵。”
趙婉婉手心濕透，甩手一招，軟劍脫手而出，險些劃破手臂。
望著劍無聲墜落，趙婉婉再也忍不住，視線模糊一片。
…
趁著天色未明，一行隊伍押解盜面賊徐徐出威州。
靈姬、白昭嗣騎在馬上有說有笑，押解回京如游覽山水般輕松愜意。
趙婉婉冷著面，生人莫近。
數(shù)騎草莽漢子迎面奔來，馬蹄嗒嗒如奔雷。
“是威州方向。”莫離凝望著馬蹄奔遠(yuǎn)的方向，心道，“或許我疑心了。”
一日數(shù)次騎馬的漢子迎面而來，片刻不歇的奔遠(yuǎn)。
一行人也是見慣不怪。
靈姬勒馬湊近莫離，神色嚴(yán)肅，“小心了。”
莫離點頭，那些漢子神色冷漠，一身干練筋骨，都帶著冷冽的殺氣。
不是殺人如麻的百戰(zhàn)之兵或是殺手培養(yǎng)不出如此冷漠的氣場。
“小心今夜有變。”白昭嗣湊近，從對方的眸子里看到同樣的神色。
莫離扭頭看向同行的鎮(zhèn)妖司官員和州府兵，心里暗暗捏把汗，抬頭望眼天色，勒馬命令：“原地修整。”
靈姬掃眼散漫的從人，跳下馬隨莫離坐在道旁不遠(yuǎn)處的草地上。
白昭嗣湊來，趙婉婉自覺作為守衛(wèi)者，謹(jǐn)慎注視四周動靜。
三人無話，天色已盡，夜如期而至。
各處點燃火堆，一隊戍守，一隊休息。
那些殺手來犯，什么樣的守衛(wèi)都不夠。
圍坐在火堆前的四人心知肚明。
氣氛靜默，唯有蟲鳴、火堆爆裂聲和不遠(yuǎn)處的呼嚕聲。
趁夜踏著青草悄然殺來的聲響密集而快速。
“戒備！西北！”
莫離耳垂微動，拔劍站起，謹(jǐn)慎戒備。
莫離的呼和聲立即有了回應(yīng)。
散亂的州府兵迅捷有素地豎起盾牌包圍中心的兩輛囚車，手中握刀，鎮(zhèn)妖司官員居中拔刀，凝神戒備自八面襲來的黑衣人。
大唐邊防重在邊地，內(nèi)地州府兵不經(jīng)戰(zhàn)陣，見黑衣殺手來犯，喉頭咕隆吞咽口唾沫，狠了狠，咬牙，握緊手中刀。
很快，短兵相接。
前面的黑衣人蹲伏，由次第的黑衣人踏著前隊的肩膀高躍闖入盾牌陣。
刀劍亂舞，狠辣無情。
倒下一地的尸體，黑衣人趁著破開的口子沖入。
斬殺擋路者，徑直殺向莫離。
趙婉婉抽出軟劍，殺向來犯的黑衣殺手。
軟劍在趙婉婉手中如靈蛇纏住那人。
一劍拍在那人的腦門，又一劍切開近旁殺來的黑衣人脖子，轉(zhuǎn)動劍勢刺穿一旁黑衣人的脖子。
干凈利落地抽出軟劍，凌光一閃，切下一黑衣人的手臂。
莫離嘴角泛起一抹冷意，拔刀迎敵。
刀劍往來，生死相搏。
“凌云君混蛋！”靈姬罵一句，拔刀相助莫離，不顧惜生命的維護(hù)莫離。
黑衣人似有顧忌，不敢真的對靈姬動手，相視一眼，紛紛退下。
地上滿是殘肢斷臂和流著血的尸體，如煉獄的可怖。
幸存者或包扎傷口，或掘坑埋尸。
夜色寒涼，血填滿低洼，腥味重的令人壓抑。
“趙婉婉是吧，我，白昭嗣，京城白家，你知道的吧。”白昭嗣見趙婉婉身手了得，熟絡(luò)地湊近，厚著臉皮自我介紹。
趙婉婉坐在火堆前擦拭軟劍，冷漠如冰，充耳不聞。
“你武功高，跟我很像，做個朋友吧。”白昭嗣真誠地伸出手，趙婉婉似未聽見，食指微屈，彈在劍身，聽聞劍音，轉(zhuǎn)手束在腰間，扭頭看向她，眸光寒涼如夜，話語冷淡涼薄，“我不需要朋友。”
白昭嗣尷尬一笑，收回手，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緊盯火焰的靈姬，“靈姬，你想什么呢？看你臉色不好看的樣子。”
“該死的凌云君！”靈姬咬牙沉聲罵道。
“算了吧，你查不出證據(jù)的。”白昭嗣無聊地挑動火堆，隨口說。
“我就說公侯子弟視人命如草芥，他也一樣。”靈姬將干柴用力插入火堆，惹得火星四濺，然后深有先見之明地痛罵。
“靈姬，你要是回西北坐侯位，你或許也一樣。”白昭嗣看著靈姬罕有的生氣，局外人似的接口道。
火堆爆裂，火星落在白昭嗣手背，“啊”的一聲，白昭嗣應(yīng)激地?fù)崦直场?/p>
“我…或許吧，可我會盡力不濫殺無辜。”靈姬有些不自信地說。
“高位者有時為了遮掩，不得不…”白昭嗣看眼靈姬，“我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了。打斗一夜，我困了，我要睡覺。”
白昭嗣沒心沒肺地倒頭就睡。靈姬后仰壓在白昭嗣身上，惹得白昭嗣厭惡地推開她。
趙婉婉掃眼躺在草地上的二人，重又盯著火堆，眼里有些復(fù)雜。
烘熱的火烤著她的臉，卻無意入睡。
“滋滋”的磨刀聲響起，
莫離順著刀刃磨礪長刀，一遍遍反復(fù)擦拭，暖暖的火光映著長刀的寒芒，更顯莫離的冷漠，眸子絕冷，似心有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