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坐起,“麻煩大人了。”
靈姬微微扭頭看向沉穩薄情的老太君,“老太君,麻煩你將詛咒什么的講清楚。如果有證據的話,利于案件告破。”
老太君摸向懷里,掏出翡翠耳環,卻只一只。
莫離轉過視線,瞥眼老太君手中的翡翠耳環,重又盯著劉氏。
“當年我夫君跟那青兒好的就像一個人,忘記考取功名的家族大事。我設計將夫君引出明府,做主將青兒沉湖里。”老太君言語平淡如聊家常,眸子卻有一股狠辣。
劉氏身體微顫,臉現驚慌。
靈姬心里咯噔一下,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不是拆散姻緣,而是生死相隔。”
老太君的狠辣聽在靈姬耳中如大石墜海,如此的沖擊人心,幾乎令人窒息。
“她不知哪里來的,勾引我夫君,我將她沉湖,算便宜她了。”老太君繼續說。
“事后我做夢,夢里她來尋我復仇。我不怕她,讓人下湖撈人,來回三遍都沒撈著。想來她不是普通女子,而是妖!”
靈姬只覺耳中嗡鳴,老太君太心硬了。
劉氏越加惶急:“老太君,您為何如此肯定?這件事又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蘭衣巷劉家女,清清白白的啊。您可不能將我沉湖啊。”
老太君看向劉氏,眼神中的狠辣比夜鷹更黑亮深沉,狠道:“你的聲音模樣和姿態哪一點不像她?我手底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老太君,單憑您的猜測便定論,不合案件審理流程。”
莫離對老太君妒殺青兒、武斷定論懷疑劉氏,算是見識大家女主人的陰狠,直感到不寒而栗。
劉氏趁機附和:“對,老太君,您聽聽大人的說法。我一心為明家,忠心耿耿啊。”
老太君不屑地冷哼一聲,“哼,量你沒有害人的膽兒!”
劉氏要不是因為肩頭架著的刀,感激的就差跪下叩頭,“對啊,我嫉妒心是有,可百姓家的女人見識淺薄,不敢生出害人的心思啊。老太君明鑒啊。”
靈姬見劉氏怯懦的模樣,不相信劉氏會是兇手,手中的刀卻沒有收回,“老太君,您到底懷疑誰?”
老太君冷道:“我誰都不信。”嗓音里有當家主人的驕傲冷硬。
靈姬收回刀,劉氏忙向老太君磕頭,“謝老太君不殺之恩。”
靈姬瞥眼劉氏,好奇的問:“老太君,您說的詛咒是什么?”
“哼!”老太君又是一聲冷哼,不屑回答。
是了,明府接連死人,而且都涉及男兒…
出明府,靈姬忽的腿軟,莫離忙扶她。
靈姬不好意思,“我想起那湖就…”
“我知道,回去熬紅棗姜湯給你喝。”
“嗯。”靈姬輕聲答應,眼波轉動,思考案情,心頭更是疑云四起,“莫離,這次的案子云里霧繞的,真的叫人看不透。老太君說詛咒,真是玄乎。”
莫離解釋:“大家是非多,時常將人理解不了的都歸為鬼神。”
靈姬無聲點頭,“莫離,長安人妖難辨,咱們要是有雙慧眼,那便好了。”
莫離分析:“明府明顯德懷疑大夫人婚前與人私通,已瘋癲無法審問,丫鬟環兒說紫玉瓶憑空消失,而那紫玉瓶極有可能讓人盜走,換做銀錢雇兇殺人。老太君說妖邪詛咒,與當年沉湖的青兒有關。明府人說小妾齊氏懷胎跟大夫人爭寵。真是毫無頭緒,咱們得推倒重新來過。”
靈姬果斷:“先查大夫人與人私通的真偽。大夫人錢氏的貼身丫鬟最有可能知曉,回去遣榮龍他們招來,一一盤問。”
街上傳來粗重的腳步聲。靈姬莫離對視一眼,皆猜到來人,榮龍。
“榮龍,出了何事?”靈姬皺眉問。
“陛下聽聞明府案鬧得滿城風雨,屢次問詢案件,今大佬頭結案剛呈上大理寺,陛下特宣大佬頭入宮。”榮龍熱心大佬頭前程,氣未喘息平復,急道,“大佬頭已隨宮里的來人離開,大人,您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好吧,莫離,我入宮一趟,你負責查案。”
榮龍趕緊著靈姬,靈姬見榮龍情急模樣,心里煩惱,加快腳步趕往皇城口。
兩人腳程快,在皇城口遇見陪宮里人的大佬頭。
大佬頭見靈姬趕來,原本愁云籠罩的,頓時煙消云散,神色輕松。
宮人清瘦,陰陽怪氣的,朝靈姬一禮,尖著嗓音歡喜道聲“昭明公主好。”
靈姬聽的掉一身栗皮。
“我去去就回。”靈姬朝榮龍擺手,跟著宮人入皇宮。
長安府君稍稍湊近,“靈姬,真不好意思,你們剛來就麻煩你陪本府面見陛下。”
靈姬開誠布公:“大人,明府案疑點重重,您迫于陛下壓力對明顯德刑訊逼供,落在大理寺的耳朵里,對大人您十分不利啊。”
長安府君神色一變,苦道:“本府實在有難言之隱啊。靈姬,你一定要救我一救,不然本府真的要’蓑衣孤舟寒江雪’嘍!”
靈姬想笑,又趕緊憋住,“大人,離見陛下有些時間,咱對對本案疑點。”
“此舉甚好。”長安府君忙答應。
靈姬將懷里詢問明府上下得來的卷宗交給長安府君。
長安府君顫抖著手攤開,領路的宮人收了長安府君的錢,不如何管,只尖著嗓子催促著趕緊面見陛下去。
長安府君連連道是,腳步卻不肯快一分,只是埋頭卷宗。
臉上的欣喜頓消,愁云慘淡,“靈姬,這到底是買兇殺人,還是妖邪作祟啊?”
靈姬托腮沉思,在長安府君耳邊說:“為今之計唯有謊稱此時定罪是為麻痹真兇,待其放松警惕露出馬腳…”
長安府君苦的臉色發青,無奈:“也只有如此了。”長嘆口氣,“長安長安,我怎么就這么苦?”
…
崇德殿外
宮人入內稟告,接著尖銳的嗓音召喚長安府君和靈姬入內。
長安府君理理官服,大步跨進門檻,靈姬慢一步入內。
大理寺官員和吏部官員皆有到場,一副責難同僚的架勢。
跪下高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靈姬嘀咕著:“當真有活萬歲的皇帝?”
“愛卿平身。”皇帝在殿內的二人身上打量一眼,緩緩道。
“謝陛下。”
皇帝取笑靈姬:“靈姬,你剛回京就急著來見朕,難道要朕替你賜婚六皇子?”
靈姬嬌柔起來:“哪有,陛下就喜歡取笑人。”
氣氛融洽,長安府君卻緊張的不敢喘口大氣。
皇帝看向長安府君,“愛卿,明府案鬧得滿城風雨,今你已結案,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大理寺官員:看你怎么擺脫屈打成招的責任?
長安府君顫抖著手擦拭滿頭冷汗,上前一步,“回…回陛下,微臣雖已結案,可那是為了迷惑真兇設下的局啊陛下。”余光瞥眼靈姬,熱切希望她能替自己美言幾句。
大理寺官員:謊言!
靈姬接口道:“陛下,真兇針對明府,許是仇殺,望陛下延緩時日。”
“你如何認定是復仇殺人?”大理寺急先鋒曹之章率先質問。
長安府君擦拭額頭冷汗,手抖的更厲害了,巴望著靈姬唇槍舌劍的反擊回去。
靈姬看向曹之章,條理清晰地分析:“明府家主明顯德雖然為名義上的家主,可大權都握在明府老太君手里,就連一應花銷都要報明府老太君處銷賬。請問,明顯德身無長物,如何買兇殺人?”
曹之章反駁:“那他也有可能借錢買兇殺人。”
長安府君:靈姬,拜托啦,趕緊反擊,反擊啊。
靈姬對上長安府君的目光,心里埋怨一句:“你擋吧,我擋不了。”
曹之章見靈姬不反駁,面露微笑。
長安府君求救似的用視線抓住靈姬,只差合掌懇求。
靈姬別過臉,神色一冷,曹之章心里生出一抹不詳,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靈姬嘴角上揚,“曹大人糾結買兇殺人,那便是認定明顯德有罪。”
長安府君雖然不懂靈姬的把戲,見她自信從容,亦大有站對陣營的感覺,不由得挺了挺胸,替靈姬助威。
曹之章軟了語氣:“本官只是探討各種可能,無意指定犯罪真兇。”
皇帝大有罕有無暇看好戲的架勢,“對啊,究竟是買兇殺人還是復仇殺人?眾愛卿都說來參謀參謀。”
靈姬:看戲的不嫌演戲的累…
一旁的大理寺官員荊未上前一步,言之鑿鑿:“陛下,明府之前丟失紫玉瓶,或許就是明府人監守自盜,換錢買兇。”
皇帝玩味一笑,看向靈姬:“哦,這朕倒未聽說。”
曹之章負手,微笑看眼同僚,等著靈姬接招。
靈姬:你個皇帝看戲來著…
“明府丫鬟環兒親眼見那紫玉瓶憑空消失。”靈姬稟道。
曹之章趁機反擊:“丫鬟環兒身為明府的人,她的證詞不足為信。何況憑空消失,純屬捏造,子虛烏有。”
靈姬順勢言道:“所以長安府君為捉拿真兇才結案,目的就是引真兇露出馬腳。”
眾人齊刷刷看向長安府君,長安府君不得不硬挺,“正是!”
皇帝心明眼亮,著意看向靈姬,道:“朕予你七日為限,七日內務必捉拿真兇,還死者一個公道。”
…
“靈姬,這下可怎么辦好?”長安府君出皇城,由榮龍扶上轎子,慌的撩開簾幕,急道。
“都怪你辦的叫什么案?”靈姬肚子里腹誹道。
“案件線索推倒重來。”靈姬回答,卻為案件破朔迷離而皺眉苦思。
“本府以下全部聽你調遣,七日內務必捉拿真兇。快回府衙!”
靈姬跟著轎子趕往長安府衙,心思定在明府案上。
長安府君一入府衙,立即神氣地將所有人員都喚來,交由靈姬指揮,自個回內院歇息去了。
“靈姬,大人命咱們七日內捉拿真兇,可牢里不是有個兇手了?”長吏疑惑不解。
“單憑口供,無證據,難以令人信服。”靈姬輕吐口氣,解釋道。
“長吏,明顯德可有承認他雇兇殺人,雇傭的誰?誰做的牽線人?”
長吏皺眉思索,回憶道:“他只說忘了。”
靈姬看向邢仵作,拜托道:“邢叔,你趕緊救治明顯德,咱有事要問他。”
邢仵作答應一聲:“好,我這就去看看。”
靈姬喝道:“榮龍,小李。你們帶人將明府大夫人錢氏以前的貼身婢女都尋回來,咱有事要問。”
“明府小妾齊氏回鄉下老宅,都有誰陪著?丫鬟仆役都看見或聽見什么不同尋常的?還有問明府老人,當年可有青兒這個人。莫離,你心思細,交給你問。”
“李二狗,你查查跟明顯德關系近的人里,可有借明顯德錢財的。”
眾人得到指令,紛紛出府衙辦差。
“明府丟失紫玉瓶,麻煩長吏你托人打聽一下。”
長吏疑道:“大人只要捉拿真兇,并未查明府丟失財物這等小事。”
“明顯德不掌明府財務。”靈姬急得挑眉。
“那又怎樣?”長吏不明就里,爽快一問。
靈姬壓下急躁的性子,解釋道:“明顯德不管錢財,府中妻妾無銀錢使喚。若是偷府中財物換錢買兇…”
“哦,我明白了。我這就托人打聽去。”
長吏微笑轉身,負手快步離開,大有重任在肩頭、臨危受命的感覺。
“我懷疑青兒或許根本沒死。”靈姬暗暗咬牙,將懷疑的目光指向從明府老太君口中聽來的那個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