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西一路問過行人，確定沒有追錯方向，靈姬縱馬出城，莫離揚鞭跟隨。

直追到離城十里的荒山野嶺，見彩蝶群消失在密林，靈姬未留話，直接跳馬急追，腳步輕盈如奔兔。

眼見就要追上，靈姬腳步更快，

“奇怪，明明近在眼前，怎么憑空消失了？”

當下飛身上樹，舉目搜索，見天空和樹林之中沒有彩蝶群，連半個蝴蝶地影子也不見，氣的直跺腳。

低頭看時，余光掃視下面，見莫離用刀鞘撥開雜草樹枝尋找著什么，朝下喚道：“莫離，交給你了，日落前必須尋到蠱蝶的所在。”

莫離朝靈姬打個手勢，繼續搜索。

靈姬在樹間起落飛躍，如猿猴的靈敏迅捷，粗略搜索，見無可疑的地方，

“平白無故的怎么會突然消失？”靈姬抿嘴咬牙，揮拳用力重重砸在樹干上。

樹干顫動，隱藏在樹后的蠱蝶如遭人入侵，紛紛扇動翅膀撲向靈姬。

蠱蝶猩紅的眼睛在靈姬眼中匯聚成猩紅的網，轉瞬即至。

靈姬不敢接觸蠱蝶，縱身一躍，落地的同時朝莫離方向發足奔去，“快逃…”

莫離抬頭見靈姬后面追著蠱蝶，轉身疾奔。

所有的蠱蝶如收到信號，成片的蠱蝶飛舞著一同追著兩人。

密林中，一雙眼睛盯著兩人縱馬狂奔逃走，嘴角勾起，雙手配合，瞬息間做出繁復無比的手訣。

蠱蝶如收到指令，同時折返。

“回去查查蠱蝶的弱點…今天運氣真背！”靈姬咬牙沉聲罵道。

…

“仵作，蠱蝶怕不怕火？”靈姬疾步尋來，簡單直接的問。

黃昏已盡，老仵作正準備離開。

“不但怕火，而且怕陽光太盛。”老仵作捋須回答。

“蠱蝶是如何種在那些未嫁女身上的？”莫離開口問。

老仵作捋須點頭，“不錯，知道問兇手的作案手法。”

靈姬急的不行，老仵作慢悠悠地道：“蠱蝶由苗疆傳入，此蛹非彼蛹，先天嗜血，不可謂不歹毒。

人先用蝶蛹下在人的飲食上，待三天，蝶蛹受人血氣溫養，破殼而出，吸食宿主的血肉。

而它的毒性便是阻礙宿主的知覺，往往在人的睡夢中給吸食精血而亡。”

“那蠱蝶破體而出，需不需要再次進食，多久進食一次，是不是用人來飼養？那樣的數量需要一次進食多少？”莫離又問。

老仵作微笑點頭，卻是笑而不語。

“你快說啊…”靈姬已等不及了，跺腳催促。

“蠱蝶破體而出，就跟吸血蝙蝠一樣，專挑有血氣的活物。我不知道蠱蝶的胃口，但我知道那樣的數量一次進食少不得一頭壯牛。巫蠱之術我倒未曾見過，不敢妄言。”

見靈姬著急，老仵作才笑呵呵的說。

真是急死人不償命！

靈姬和莫離走在回去的路上，靈姬蹙眉思考老仵作的話，“如果是兇手下在未婚女的飲食上，那他是如何做到的？廚子丫鬟老媽子就沒有發現？”

兇手一次種如此數量的蠱蝶，想必不太可能繼續作案。而蠱蝶飛行速度不快，又怕陽光，所以兇手的老巢應該就在密林附近。

而我陪靈姬突然來到，兇手提前知曉我二人來的可能性低。

所以方向是對的。

靈姬的思路太官場，處理不來狡猾的案件。

莫離念及此，有了定計：“靈姬，天色已晚，明天再去密林看看。”

靈姬不滿思路給打斷，也未反對莫離的提議，隨挑燈尋來的丫鬟前往廂房歇息。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靈姬哈欠連天，快步走了。

莫離跟著丫鬟，由她的指點走向男子廂房。

…

夜上中天，莫離悄悄推門出來，躍上房梁，疾步朝城門口方向急掠而去。

據莫離的猜測，兇手的目的就是種蠱蝶，而蠱蝶怕陽光，必須在陰暗潮濕的環境。

山林中最佳的選擇便是背陰的山洞。

身后傳來飛掠追來的聲響，莫離回頭看眼，見月光下靈姬輕躍的身姿，原地等待。

“走，捉賊去！”靈姬簡單一句，提步急行。

飛身落下，疾步奔向城墻，沿著城墻攀緣直上，一路朝十里外的山林疾奔。

兩人高舉火把在山林中快步疾行，在撤退的地方分路搜索。

沿著山體搜索，靈姬高舉火把，照亮山體丈余高度，見如瀑布般垂落生長的藤蔓，心中高興，撩開眼前擋路的藤蔓，見黑漆漆的山洞，探路朝內走。

山洞久不見光，陰寒刺痛皮膚。

靈姬有些后悔自個來，要是拉上莫離在前擋擋危險也好。

開弓沒有回頭箭，靈姬咬牙輕步深入。

抬頭見山洞頂端密集的蠱蝶，直感覺頭皮發麻，腳向后退，不小心踩到石子，腳崴到了，跌坐在地。

火把跟著明滅不定，山洞中暗影重重。

靈姬見幾只蠱蝶扇動翅膀，腦中想起收尸間里恐怖的場景，嚇得冷汗直冒，好在蠱蝶飛動幾下又擠入蠱蝶群，沒有動靜。

抹了抹汗，好似撿回條命般慶幸，大膽爬起，轉身快步朝山洞入口退去。

火把的爆滋聲中夾雜著蠱蝶扇動翅膀的聲音，靈姬耳力靈敏，提步沖出，用火把點燃藤蔓，嘴角上揚，輕躍逃開。

蠱蝶觸碰火焰燃燒墜落，有些趁著縫隙飛出，追著火把的蹤跡。

靈姬扭頭見月光下追來的蠱蝶群，扔出火把迎面砸去，趁著月色尚在飛快逃了。

火把打落幾只未及避開的蠱蝶，燃著火焰的蠱蝶直墜，其余的蠱蝶追著靈姬的氣血味緊追不放。

“老仵作說蠱蝶會捉有血氣的活物，看來它們餓了。”靈姬邊奔邊想，不行，非得掩蓋一身的氣血味不可。

有了，之前尋來的路上見過一條瀑布。

靈姬想著，轉變方向，奔向那瀑布飛流的所在。

暗夜中，一道人影極速掠來，縱身跳入深潭，濺起無數水花。

趕來的蠱蝶觸水后留下幾只在水面浮起，其余的在水潭上空盤旋。

靈姬沉在水里，長發如海草起伏，睜眼望著流波上的夜空。

靈姬憋氣快到極限，可蠱蝶群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

不行了。

靈姬猛地露出水面，張口呼吸，趁蠱蝶撲來前重又鉆入水下。

該死的莫離，還不來救我！

靈姬捏著鼻子閉氣，見蠱蝶群消失，懷疑：“離開了？”不放心又等片刻才大膽露頭張望。

月光下立著一道人影，旁邊燃著未熄滅的火把，借著亮光認出那人來。

莫離！

靈姬整個身子露出水面，笑著走向他，“莫離，你來救我…”莫離的身影像沙袋般向后倒地，靈姬瞳孔睜大，情急的奔向他，撲在他的身上察看他哪里受傷。

地上趟滿蠱蝶的尸體。

靈姬滿眼都是莫離，顫抖著將藥粉敷在他的傷口處。

脖頸處起的紅包，明顯就是蠱蝶咬過的痕跡，他的手背上也是。

撕下布條替莫離包扎完，急的眼睛濕潤，

“該死的蠱蝶，跟瘋狗似的，要咬就咬我！咬我的莫離做什么，”

抱起莫離，直想一步回到京城讓鐵帥救命。

茫然無助的在山林中奔走，淚水如雨簾一顆顆滾落。

“啊，”莫離痛苦的呻吟落在靈姬耳中，靈姬看向莫離，見他睜開眼，豆大的淚珠落在錦服，臉上綻開笑意，“是了，莫離吃過天山雪蓮，不這么容易死的。”

“你嚇死我了。”靈姬喜極而泣。

“放我下來…”莫離輕聲說，身體虛弱，連聲音也弱的如蚊蠅。

靈姬點頭，輕輕放下莫離，拔開水壺塞，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身上，心疼的喂他口水。

莫離嗆出少量的水，斜眸看向靈姬，靈姬忙用衣袖擦去他嘴角的水漬，

“你感覺怎么樣？要不要緊？”

“還好，不會死。”莫離輕笑，又咳嗽幾聲。

“老仵作說蠱蝶有毒，會讓人失去知覺。你有沒有感覺？”

莫離動彈不得，看著靈姬扎來的銀針，眼底劃過一抹憂色，輕聲問：“你哪來的銀針？是不是…”

“哎呀，那日驗尸得來的，邢叔還我的，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靈姬壞笑著看向莫離，“銀針或許有毒…”

莫離賭氣，閉眼不理。

靈姬勸道：“我哪里會用毒針扎你…”

莫離睜開眼，略帶安慰。

靈姬語帶愧疚的說：“可我情急之下哪里記得銀針有沒有毒…”

莫離差點噴出口血來，眼角滑出一滴清淚。

蠱蝶的毒，銀針的毒，還有體內殘存的狼毒…

鬼知道怎么解！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靈姬輕聲安慰，玉手撫在莫離胸口替他順順氣。

看莫離賭氣不肯搭理自己，靈姬不樂意了，“莫離，我大不了再闖天山尋雪蓮救你。”

莫離睜眼，“解毒丸。”

靈姬輕笑喂他一粒黑丸，又小心灌口水，靜靜守在身邊。

月明星稀，烏云如薄紗，四處靜謐，月光投下，樹林中暗影斑駁。

靈姬在莫離耳邊輕語：“莫離，我覺得蠱蝶的主人窺伺在側，我可不覺得他種出來的蠱蝶自己不好好守著，離開忙活其他的事。”

莫離吞下解毒丸，氣血好些，聲音也添幾分力氣：“他要出手早就出手了。在你抱著我失魂落魄的時候，那才是最佳時機。”

靈姬眉頭一挑，語氣不善：“我抱你奔走的時候，你知道？”

“我引他出來，可他不上當…”

“啪”的一聲脆響在山林間回蕩。

莫離臉上多了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