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直接拍擊在我的臉上。
“嘶——”
被這一點也不溫暖的光線喚醒的我從床上坐起來，寒冷的空氣讓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冬天雖然冷，但給了我足夠的理由睡懶覺，所以我一點也不討厭冬天，倒不如說要是一年中全是冬天就好了。
窗外，兩位守衛(wèi)軍正在給一堆掃雪掃把施加自動工作的魔法，街道上只有屈指可數(shù)的四五個行人，這使我意識到時間還早。
在床上發(fā)了近乎二十分鐘的呆后，我終于離開了溫暖的被窩，揉著塌在頭上的頭發(fā)，打著哈欠，踮起腳，小心翼翼地走下狹窄的樓梯。
樓下，正擦著桌子的拉雅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孤老，又這么晚才起床？客人馬上就要來了。”
唉，真不想一睡醒便被催著去工作，為了保持一天的美好心情，姑且當她在說“早上好”吧。
“這種時候應該沒什么客人......還有，在叫我‘孤老’時至少加一個‘先生’哦，再怎么說我也是和你的祖父同一年齡的人了。”
“我才不要。”
“唉......”
我懶得再說什么，隨手拿起昨晚放在椅子上的大衣，確認大衣上的保暖印記還亮著后，便朝門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
“當然是去見我的女神大人。”
身后沒了回應，我就算不回頭也知道拉雅正對我翻白眼。顯而易見，她把我的話視作荒謬的借口。
走出門，我披上大衣，把手放進口袋里，低著頭踏上街道，朝小鎮(zhèn)邊緣的森林緩緩行進。
——第一百零一年。
這是目前為止，我在這個世界所生活的時間。
若用“白駒過隙”來形容也不為過吧，畢竟快得我自己都不記得經(jīng)歷了什么......不，應該是什么都沒經(jīng)歷才對。
一切，要從一百年前說起。
......
魔法世界和我最初所設(shè)想的不太一樣。
第一，魔法并沒有那么無所不能。
在目前的我看來，大多數(shù)的魔法不過是生活的手段、科技的替代品。它們被統(tǒng)稱為【基層魔法】。
舉個例子：生火咒，只能點燃煤炭和木頭......或者用來給小孩子們惡作劇。
而專用于戰(zhàn)斗的高階攻擊魔法，如【一級魔法】、【二級魔法】、【靈性魔法】、【上性魔法】、【神性魔法】以及【魔性魔法】。在我所處的偏僻小鎮(zhèn)根本就無用武之地......這些是后話了。
第二，魔法不是完全“取代”科技，而是“主導”。
這里存在一定的科技，但必須要注入魔力才可使用。
第三......我根本無法使用魔法。
漂亮。
唉，本以為，憑借著我那一億個外掛，撐過一年之后，再怎么也是個高手了。
然而一年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我則在一次閑逛時被艾琳諾女神傳送到了“真實之境”。
那會兒的我很是絕望：
“什么屬性增幅啊？我連生活必需的基層魔法都用不了哦。”
“這個嘛......”
艾琳諾女神吐了吐舌頭。
“一開始我也說過，由于你身體的不適應性，你的所有屬性都是魔法世界的最低值。”
“最低值是？”
“是零。”
漂亮。
我總算明白當初艾琳諾的那句“你能保證今后不反悔嗎”的別有用意。
所有的屬性皆為零，所以就算怎么翻倍，也仍舊是零。
我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頂級外掛便這樣失去了用處。
僅剩下神性之目還能用......
“別、別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著我啦，嚇唬女神是不好的。”
可惡，這個女神每次都在這種時候試圖用楚楚可憐的語氣來讓我原諒她，我怎么可能上當呢！
艾琳諾雙手握在胸前，睜開了眼睛——居然是一紅一藍的異瞳。
“請不要生氣哦。”
“好的。”
我立刻回答道。
于是，在用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外掛換來看見女神的眼睛這一獎勵后，我無奈地接受了悲慘的現(xiàn)實。
眼下，我能用的外掛......
“神性之目......”
“請不要太過沮喪，這至少是極其稀有的七大神賦之一！”
我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安慰，嘆了口氣：
“那么，有別的什么事嗎？沒事的話麻煩把我送回去，裁縫店的活還等著我。”
“肯定還有事啊。”
頓時，一個詞閃過大腦：禍不單行。
我趕緊搖了搖腦袋。
“什么？”
“其實呢......”
見女神大人欲言又止的模樣，我感到似曾相識。
“絕對是壞消息對吧？”
“嗯......這次是因為你的靈魂和魔法世界極度不匹配，故你的壽命將以兩倍的速度流失......”
身體之后又是靈魂嗎？！另外這回連壽命都會流失是要怎樣啊！
我開始后悔來到魔法世界了。
啊啊啊啊！快點結(jié)束這草草的一生，去天堂算了。
“但是但是......請不要這么頹廢！我可以補救的！”
“怎么補救？”
“用打破平衡的方式。請再選一次吧——你想要永生，或是度過極樂的七天后直接去天堂？”
“......這是關(guān)于什么的問題？”
“未來。”
“未來？呃，連解釋都不解釋一下么......”
什么莫名其妙的選項？不用想就知道選哪個啊。
總之我不想再死了。
“永生。”
“好。”
女神同意了。
“每年的這個日子，請來找我，我會讓消耗的壽命重新回歸。”
“我來找你？”
“只需到某個不被關(guān)注的地方，耐心等待即可。”
“哦，那......沒副作用？”
“暫時沒有。”
“暫時？”
沒得到回答，我就被送回去了。
......
因此，我的年齡永久地停留在十八歲，這便是為什么我活了一百多年，還依舊看上去和青年無異的原因。
嗯，沒錯......
一下子變化這么大，我也覺得實在是太古怪了。
可我早已看開了：既然不會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再計較也于事無補嘛~~
“喲，這不是孤老先生嗎？早啊。”
“早上好。”
我回應著和我打招呼的水果攤的老板，語氣跟幾十年前回應她的父親時一樣。
我未曾離開過這個叫維格小鎮(zhèn)的地方。
小鎮(zhèn)里的人差不多都認識我。
如今沒有人再對我是永生的這件事大驚小怪了，大概他們已經(jīng)把我當成小鎮(zhèn)中“永恒”的一員。
在大家眼中，我形如......引用某個我比較喜歡的比喻——“會移動的雕像”。
永恒的城墻、永恒的生活作息、永恒的寧靜清晨、永恒的我......
包括我在內(nèi)，誰都不希望這份“永恒”遭到破壞。永恒的小鎮(zhèn)使每個人平和而固執(zhí)地存在著。
啊，當然，還有另外一個緣故：維格小鎮(zhèn)位于【圣萬斯帝國】最南端的偏僻臨海之地，發(fā)展十分落后，面對永生這樣無法解釋的事，往往不會太在乎，畢竟與自己無關(guān)。再加上我早早便向鎮(zhèn)上的人們坦白過自己用不了魔法，故他們也沒可能產(chǎn)生嫉妒之類的情緒。
“以上，就是我的故事背景......”
“早上好，孤老先生。什么‘故事背景’呀？”
“沒什么......早上好。”
我打了個哈欠。
我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有了“孤老”這一名字，仿佛自我來到這里起便已經(jīng)是“孤老先生”了。
走過一個拐角，前方，隱隱約約能望見森林了。
拐角處站著一名旅行商人，這些家伙就像是候鳥一樣，時不時會看到。
而此刻站在那兒的也不是什么新面孔，他面色紅潤，一發(fā)現(xiàn)我，便走過來，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一手拿著一瓶水：
“這位客人，要不要買一瓶水呢？這可是從帝都那邊運來的，一瓶只要十枚維本！”
【維本】，圣萬斯帝國的貨幣之一，除維本外還有價值更高的【靈本】，五千枚維本才能換一枚靈本。
我搖了下頭，但他似乎還不死心，把臉湊近，神秘地說：
“這瓶水，對男性和女性都有好處哦！”
我停下腳步。
“具體有什么好處？”
“這個嘛......”
旅行商人晃了晃手里的水。
我拿出十維本遞給他。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旅行商人再一次湊到我的耳邊。
“解渴。”
“嗯？”
“好處就是解渴。”
“......”
看著旅行商人狡猾的笑容，我這才明白自己被強行推銷了，為了保全面子，我又拿出十維本：
“請再給我一瓶。”
“......嗯？！行、行吧......”
帶上兩瓶水，我無視旅行商人那像是看傻子一般的視線，繼續(xù)前進，心中想著如何在回去時用同樣的方法以二十維本一瓶的價格售賣給別的旅行商人。
進入到森林深處，我坐在一棵樹下，靜靜地等待艾琳諾的召喚。
差不多過了一分鐘，我的眼前一閃，隨即被傳送至“真實之境”。
“喲，艾琳諾大人，今年的你依舊美麗得如一瓶對男性和女性都有好處的水呢。”
“謝謝，孤老先生夸人的技術(shù)仍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哦。”
每一年的本日，我都會找一個隱蔽的場所，以便艾琳諾將我?guī)е了磉叄瑥亩@得過去一年消耗的壽命。
同時，還能夠在冬天欣賞到美麗的女神，可謂一舉兩得。
“話說，艾琳諾大人，我這樣永生不死的人真的可以一直待在魔法世界嗎？”
“我認為沒問題，目前的孤老先生于人們眼里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也對......畢竟我是整整一百年沒有離開過小鎮(zhèn)的區(qū)區(qū)孤老嘛。
“唉，要是有什么辦法能讓我那一億個外掛發(fā)揮作用就好了。”
“外掛......有哦。”
“嗯？真的？”
“畢竟它們的運作原理與定偶差不多嘛。”
“呃，請詳細解釋一下。”
“我已經(jīng)提示過你了。”
“誒？完全沒有印象喔。”
“到時候孤老先生就會明白了。不過，對我來說，孤老先生是很特殊的存在！可有可無和不存在是兩回事，生命皆是有價值的呢。”
“哦呀......這句話足夠入選‘女神暖心語錄’了。”
我確實感到一抹暖意。
“我也贊同哦~~”
......
跟艾琳諾女神聊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后，她把我送了回來——當然是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
我往裁縫店走去。
半路上，我猛地意識到自己已弄丟了那兩瓶水。
糟糕，怎么會突然不見......
白白花了二十維本，待會兒又要被拉雅訓話了。
腦海浮現(xiàn)出拉雅嚴肅且失望的眸子，我果斷放棄了回裁縫店的念頭，在外面一直熬到了下午。
于是我餓了。
話說，今天還沒吃過一點東西。
真夠不幸的。
這時，身后傳來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