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在前頭，我有拒絕回答的權(quán)利，對不對？”
“這一點當(dāng)然。”
我趕緊回答。
啊~~真的是......
我已為說服這個老人花了太多的時間。
“我保證，我只會問和案件相關(guān)的問題。”
想讓我快點找到兇手，卻又不愿意好好配合......
不入流就是不被信任啊~~
“哦？那我先確認(rèn)一下，你目前只接手了這次的兇殺案對吧？沒有其他的跟蹤之類的活兒？”
“......沒有。”
“喂，大叔，多相信偵探老爺一點啊。”
連費里諾德都替我說起話來。
“呵，我為什么要相信他？就因為領(lǐng)主大人讓他來辦案？別開玩笑了，憑他過去的所作所為，誰知道他會不會利用這次的機會去大賺一筆？”
“怎么可能啊？！”
“什么私家偵探......分明就是情報販子，要不是為了辦案，我都不愿意讓你們到客房去。”
“你這——！”
費里諾德像是忍不住了，撐起雙手，想要站起來，但我拉住了他。
“好啦好啦~~吵什么？懷阿特先生說得有道理，其實，我也早就覺得這個破職業(yè)和情報販子沒兩樣。”
“偵探老爺你怎么也......”
“懷阿特先生，我的任何問題您均可以拒絕回答。”
我用眼神示意費里諾德就此打住，以便讓懷阿特先生平靜一下。
“哼，聽到了嗎？臭流氓？”
懷阿特先生語氣里滿是挑釁。
“回答與否的權(quán)利當(dāng)然在您手里，但可別忘了哦，決定兇手的權(quán)利是屬于我的。”
一味退讓不是我的目的，使對方明確立場才是。
“那又怎么樣？”
“其實，警務(wù)局的警官們都很忙，最快也得等一個月后才能開始協(xié)助我。”
“哦？我記得領(lǐng)主大人給你的期限是兩個月吧？”
“嗯，所以差不多一半的時間得靠我自己。”
“......就算你告訴我這些，也別指望我同情你，我只會當(dāng)你是自作自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目前案件由我一個人負(fù)責(zé)，換句話說，兇手是誰取決于我的判斷。”
“......你覺得我會相信這么離譜的話嗎？”
當(dāng)然會相信。
雖說懷阿特先生的語氣依舊強硬，但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而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對于不了解的事情，年紀(jì)越大的人越容易人云亦云。
更何況我只在眾多真話中加入了一點點謊言。
眾所周知，詐騙的最大受害群體可是老年人。
“警官們是無法掌握所有情報的哦，您看——”
我拿出曼達的筆記本，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是之前和您見面的那位實習(xí)警官給我的關(guān)于閣樓的資料，如您所見，它在我手里而不是在警務(wù)局。”
“......”
懷阿特先生沉默了。
壟斷了資料，自然對兇手身份有最大的發(fā)言權(quán)。
“我指認(rèn)誰是兇手，誰就得自證無罪，這就是我的權(quán)利。而很巧的是，我擅長制造‘證據(jù)’，某些不愿意配合我辦案的人，說不定會被提高嫌疑哦。”
“你敢這么做？”
“我有能力這么做，并且可以保證不被發(fā)現(xiàn)。”
“你這個......你沒有一點辦案的原則嗎？”
我感受到懷阿特先生的怒火，他的目光如同蟄伏在壁爐一角的毒蛇。
“辦案的原則么？難道情報販子也需要職業(yè)操守嗎？”
我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約過了十秒后，對方的視線微微下垂——毒蛇已死。
看樣子他想明白了。
“話是這么說啦~~但我可不想無緣無故得罪別人，實際上，我只想草草收集些情報，其余的交給警官們處理。畢竟我為的不是找到真兇而是拿到懸賞金嘛~~”
確認(rèn)懷阿特先生妥協(xié)后，我轉(zhuǎn)而開始安撫他。
“而且我也相信您哦，您一定會把案發(fā)當(dāng)天的情況好好說出來的，對吧？”
“......不用你強調(diào)我也知道。”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大功告成。
我不禁得意地朝全程觀察我們的費里諾德望去，同時慶幸自己早早阻止了他和懷阿特先生的爭吵。
剛才若任他發(fā)作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因為這正是懷阿特先生所希望的。
用言語激怒我們，趁機找到借口把我們掃地出門。
從他最初就不時從眼中浮現(xiàn)的那抹不屑，我就猜到會發(fā)生這種事。
所幸我早就不是一被嘲諷就怒火中燒的年輕人，這種只要冷靜想想就能分辨出利害關(guān)系的情況，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被我看穿了哦，懷阿特先生。
“本大爺我活得可比你這個守財奴老頭久多了！”
——真想得意洋洋地說上這么一句。
漂亮。
還好提前向曼達借了她的筆記本，真是幫大忙了，下次得好好感謝她。
終于，可以正式推進劇情......不對，進入審問環(huán)節(jié)了！
但是，這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有點累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先問些簡單的問題吧。
“席慕爾小姐......也就是死者，她是什么時候入住閣樓的？”
“大概是一年多之前，從那時起就住進來了，家具那些還是我?guī)兔徶玫摹！?/p>
“在案發(fā)前，她有過什么異常嗎？”
“異常......沒有，完全沒有，另外我和她只是點頭之交，平時幾乎不怎么交流，就算她有什么異常，我也不可能知道。”
“那她有傭人之類的嗎？”
“不，她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獨來獨往。啊，偶爾會與雪小姐走在一起。”
“哦？您認(rèn)識雪啊。”
“嗯，雪小姐每次來皆會跟我打招呼，是位很有禮貌的人。”
“誒~~這樣啊。”
那個人居然會和別人打招呼嗎......難以想象。
“哦？偵探老爺，莫非你們談的‘雪小姐’就是上次那名少——”
“閉嘴。”
不該被聽見的詞語被我及時打斷。
“對了，雪小姐的話，那天晚上也有來找席慕爾小姐。”
“您看見她們兩個一起上樓的嗎？”
“唔......不，是席慕爾小姐先回來的，雪小姐九點左右才來。”
“那雪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可以告訴我案發(fā)當(dāng)晚您在做什么嗎？”
確認(rèn)不在場證明——就算是我也會用的手段。
“我的話，就在這個主廳，那時這里的人很多，每一個都能為我作證，包括你身邊那位瘦子。”
我看向費里諾德，他朝我點了兩下頭。
我們所處的閣樓底層主廳內(nèi)擺了不少的長椅與沙發(fā)，還有一個小型的服務(wù)臺，服務(wù)臺后是貨架。
“我有一些副業(yè)，到冬天的時候就會把這里布置成小型酒館，但只是賣一些度數(shù)比較低的酒。我可不想讓醉鬼影響我的房客。”
懷阿特先生補充道。
他如此配合的態(tài)度讓我十分滿意。
而他說的這一點也和費里諾德說的相吻合。
“唔哇~~怪不得那天我喝的酒跟摻了水一樣！”
“......酒館是什么時候開始營業(yè)的呢？”
“下午六點。”
也就是說，那些沒被寫在曼達的筆記本上卻出現(xiàn)在閣樓里的人，很可能是在下午六點到晚上九點這個時間段進入閣樓的。
這樣在邏輯上就說得通了。
“您一直待在主廳嗎？”
“這倒沒有，為了保證住客的休息，酒館一般十點左右就打烊了，當(dāng)晚......應(yīng)該是十點半，我把領(lǐng)主大人從后門送走后，就鎖上大門，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領(lǐng)主大人在十點半左右就離開了啊......”
席慕爾的死亡時間介于十一點到凌晨一點這一范圍，那天晚上領(lǐng)主來過閣樓，果然只是巧合么......
“后門是一直不上鎖的嗎？”
“是。”
你的防盜意識有待提高哦，懷阿特先生。
這樣的話，每個人的具體離開時間便難以估計了。
“所以說，您在十點半之后就沒有與別人見過面？”
“這個......嗯，沒錯。”
懷阿特先生沒有十點半之后的不在場證明。
而偏偏這又是兇殺案發(fā)生的時間段。
可他待在自己房間里，沒有目擊者也是正常的。
難辦了。
“......”
“怎么了嗎？”
“啊~~不，沒什么。”
我的走神似乎讓懷阿特先生感到了不安。
“那么，接下來......”
我拿起搭在沙發(fā)上的大衣，從里面抽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東西......
......
詳細(xì)地把所有想到的問題都問完后，我和費里諾德便告辭了。
來到大街上，費里諾德把筆記本遞給我。
“辛苦了。”
“客氣什么呀！偵探老爺，你還不如實實在在地請我喝幾杯呢~~”
應(yīng)我的要求，費里諾德把剛才我跟懷阿特先生的談話全部記了下來。
我接過筆記本時大致看了看，令我沒想到的是他記得還挺詳細(xì)。
“你倒是出乎意料的靠譜呢。”
“那個‘出乎意料’是多余的哦，再說我一直很靠譜好不好？倒是偵探老爺一直沒把這次的案子當(dāng)回事。”
“......哈？我哪有不當(dāng)回事？”
片刻猶豫之后，我反問的聲音有些變調(diào)。
“不過，今晚偵探老爺?shù)谋憩F(xiàn)可以加分哦~~”
“我不稀罕。”
加什么分？你的心動指數(shù)分？如果是真的我希望它直接清零。
“......”
“......”
“喂，偵探老爺，你覺得那位懷阿特老頭怎么樣？”
“就算是在背后說也拜托你有禮貌一點。你問這個做什么？你覺得他是兇手？”
“不不不，我只是......懷疑。”
“為什么？”
“你想啊，他從十點半之后就行蹤不明了，即使他自己說他只是在房間里休息，可誰又能作證呢？我沒記錯的話，偵探老爺您應(yīng)該說過，那名女商人的死亡時間就是十點半之后對吧？”
“嗯。”
“出于以上的原因，我懷疑他。”
“有道理。”
“哼哼~~如果兇手真的是那位懷阿特老頭的話，偵探老爺可不要忘記我的功勞哦，至少得分給我九成的懸賞金~~”
“姑且不論你那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我認(rèn)為懷阿特先生的犯罪幾率還是比較小的。”
“哦？”
“殺了席慕爾，對懷阿特先生有什么好處？”
“好處......呃，沒有......”
“沒有殺人動機的話，那不就等于懷阿特先生做這種事毫無意義，不是嗎？”
“唔......”
換下剛才那副自得的模樣，費里諾德的氣勢瞬間低下來，發(fā)出了悶悶不樂的聲音。
我們漸漸遠離了閣樓，隨著周圍逐漸出現(xiàn)路人，街上的燈也變得明亮起來。
我和費里諾德的心情也隨之輕松了。
“呀~~真沒想到，偵探老爺居然有辦法讓那個老頭回答你的問題，真有一套......”
費里諾德把手背到腦后，感慨著。
“要不是你與懷阿特先生吵起來，我本想用更委婉的方法。”
“哈哈哈，也是呢~~”
“......”
“我說啊，偵探老爺......”
“嗯？”
“一年前，被我勸來當(dāng)私家偵探這件事......你后悔嗎？”
“廢話，后悔得不得了。”
“哈哈......”
“但后悔歸后悔，我早就接受現(xiàn)實了。”
“哦？”
“所以我才想著去做點什么......來讓別人知道——我是私家偵探，但私家偵探不完全是我。”
“哇哦~~這么酷的話，偵探老爺對著我一個大男人說是不是太浪費了呢？”
“少啰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