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第一個方面,無行者聯團具有不言而喻的重要作用,符爾沃斯擁有數量最多且實力最強的無行者,故能否妥善運用便是關鍵所在。每位無行者都是符爾沃斯的一員,這要求我們不能僅把他們視為戰斗的武器,注重無行者的防護工作極為重要。我最近去過的無行者聯團中,存在懸賞難度等級系數不符合實際的情況,這很有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無行者傷亡,因此,希望相關的工作能夠改進。無行者們不是利刃,而是揮動利刃的人,利刃之都的利刃,只能朝向魔族。”
講到這里,有人帶頭鼓起了掌。
看來覺得演講無聊的人只有我一個。
反正這些話也是說給那些社會精英聽的。
我向后看了看,卻發現曼達也聽得聚精會神,實在是不可思議。
掌聲停下了,領主繼續演講,可他接下來的話我一句都沒聽清,亦或是根本沒聽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演講結束了。
“那么,愿各位享受美好的夜晚。”
隨著領主朝來賓微微頷首,音樂聲響起——這象征著舞會的開始。
人群慢慢散開,曼達把手背到身后,依舊靠在墻上。
“我先走了哦。”
“唔......你去做什么?”
“吃吃喝喝。”
“唉,去吧去吧!”
曼達不知道為什么變得有些惱火,還瞪了我一眼。
“你又情緒不穩了耶。”
“不用你管啦!”
真麻煩。
我剛要走開,曼達卻又叫住了我:
“喂,等等!”
“怎么?”
“我、我在哪里等你?”
“啊?你為什么要等我?”
“......”
曼達伸出手指著自己的鞋,幽怨的眼睛盯著我。
“我的腳......剛才崴到了。”
喂喂,又是這么老套的劇情!
看來吃吃喝喝過后,還得幫這家伙回去。
“我知道了,那我先扶你到能坐下的地方吧。”
總不能讓她在舞會之中傻傻地站著。
“唔,麻煩了。”
曼達重新抱住我的胳膊。
我扶著曼達,一步一步走出伯爵府。
來到門前的臺階時,我轉過頭看了看她。
曼達的眉頭緊皺,強忍著什么似的咬住下唇,眼角擠出幾滴淚。
“很痛嗎?”
“痛......”
曼達的聲音很小,聽上去充滿“早知道我就不這樣了”的委屈。
當然痛了,居然問這種問題,我是白癡嗎?
在腳崴了之后還硬撐著進入伯爵府,現在不痛才怪。
怎么辦呢......
“要不,你不介意的話,我背你?”
曼達抬起臉,那雙大眼睛望著我,短暫的沉默后,她點了下頭。
“嗯......”
我俯下身,曼達沒有猶豫就貼了上來。
進伯爵府前,我大致觀察過花園的布局,沒記錯的話,路旁有很多石椅。
先把她放在那兒吧。
“走了哦?”
“好......”
我站起來。
背上傳來軟軟的觸覺,曼達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弄得我耳朵癢癢的,她身上的香氣更是不受控制地鉆入我的鼻腔。
感受著曼達的體溫,我發現——
喂喂,這樣子我很難保持理智耶。
很快,曼達也察覺到了,她用力勒住我的脖子。
“你、你可別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奇怪的事情?”
“就是那些不純潔的東西!全都不行!”
哦呀,好一座少女峰。
“比如說?”
“唔......!煩死啦!”
曼達用頭撞了下我。
多虧了她的這一下,我瞬間清醒了。
“我把你放在最近的石椅上,你自己治療哦,要是好了便回來找我。”
治療類的魔法需要集中精力,把她背進花園,舞會的音樂就打擾不到她了。
同時,也避免了被其他人邀請跳舞的可能。
一箭雙雕。
漂亮。
“我知道了。”
“要是不能走就不要勉強哦,等我來找你。”
畢竟所有治療類的魔法都只是輔助傷口愈合,曼達最快也得花一兩個小時才能恢復正常。
“好,謝謝......”
“不用客氣。”
“喂。”
“怎么?”
“以后,你也要記得多打理自己!尤其是頭發什么的......別又變回原來那副模樣了,否則,作為你的搭檔,我還得跟著丟臉。”
“感謝你的教導,不會穿高跟鞋的曼達小朋友。”
“唔......!你這個人煩死了!快點走開啦!”
......
回到伯爵府,我從侍者那里拿過一碟蛋糕,邊吃邊逛。
嗯~~甜而不膩的高級奶油在口中化開。
我享受著這奢華的體驗,幸福感油然而生。
眼前,紳士們將手輕放在女士們的腰上,隨著音樂,默契地踏出舞步。
沒有舞伴的人則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拿著高腳杯,聊著客套的話題。
我看見布拉德利先生正在和他的女伴說笑,他們沒有發現我,我也不打算去搭話。找話題可不是我的強項,更何況對方跟我也不熟。
經過自助桌,我拿起一杯葡萄汁。
大致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并沒有看見其他的熟人,于是便在角落的樓梯口旁駐足。
就在這時,樓梯發出響動,領主下來了。
毫無疑問,他一眼便看見了我。
“向您致敬,領主大人......”
我有些尷尬地朝領主舉起葡萄汁。
“謝謝。”
領主看著我,像是在辨認我是誰,他的視線慢慢下移,直到停留在我胸口時才緩緩開口道:
“是孤老先生啊,您的變化挺大呢。”
他指的是我的頭發和胡子吧。
“是呀,總不能那么邋遢地來如此莊重的場合。”
“我挺吃驚的,一開始還沒認出來您。”
“哈哈......”
話雖如此,領主卻從沒露出“吃驚”這一表情。
“請不用拘束,借這個機會好好放松。”
“感謝您的關照。”
我本以為這是“對話結束”的意思,但貌似是我誤會了。
“您覺得我剛才的發言如何呢?”
領主大人或許還想跟我聊一聊。
“啊,我聽得很認真,很感動,您的發言非常精彩。”
我沒怎么聽,很無聊,您在講什么我不理解——這句真話只需要我自己知道。
“謝謝,那可以請您給我一些建議嗎?我想借以參考。”
總覺得......領主大人今天很健談呢。
不過為什么偏偏是和我談話啊?
領主的演講我只聽了一小部分,怎么可能提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嘛。
硬著頭皮上吧。
“呃,我覺得......‘利刃之都的利刃,只能朝向魔族’這句話值得認同,但是,朝向魔族的只是利刃的話,會不太好......”
未經思考的語言脫口而出。
“哦?”
“其實,在我看來,代表惡的應該是魔性定偶,并非魔族。”
“這二者有什么區別嗎?”
領主的語氣有了微妙的變化。
此時,我們周圍已有人看到了領主,領主一邊和湊過來的他們點頭致意,一邊用眼神示意我繼續說。
“嗯,魔族是因魔性定偶而產生的。在擁有魔性定偶之前,他們也是人類,呃,也就是說,一定存在被魔性定偶強行定下契約、被迫成為魔族的人......”
“這種人只占極少數,不是嗎?”
“的確,但要是能夠拯救——”
“魔族沒有被拯救的資格。”
領主打斷了我的話,有那么一瞬間,我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一絲情緒的波動。
“向您致敬,領主大人,如果可以,一起跳支舞嗎?”
與此同時,一位女士邀請了領主,從她雍容華貴的儀表上看,應該是貴族。
而領主則連看都沒看那位女士一眼,只是用手擺了擺表示拒絕。這一出乎意料的動作讓我感到莫名的違和感。
女士訕訕退去。
“您說得對,是我太自大了。”
隨后我低頭致歉。
啊啊啊真是的我在想什么......提什么不好非要提魔族!
提魔族還算了,竟然還替魔族說話,為什么我會做這種與傻子無異的事情。
“不用道歉,如果這是您的真實想法,我也會作為參考的。”
“嗯......”
“那么,是您的真實想法嗎?”
“是的。”
在忽略思考的情況下說出來的,除非早有準備,不然便是實話。
“可以告訴我,您對魔族的看法嗎?”
“......誒?”
還要接著討論“魔族”么。
難道領主對這方面很感興趣?
“您對魔族懷有的,是憎恨嗎?”
領主嚴肅地注視著我,像是在向我確認什么,目光中的認真使我無法以逃避的態度去回答。
“我對那些濫殺無辜的魔族,懷有深深的恨意。”
“嗯,果然是這樣。”
“不過,若是真的有非自愿成為魔族的......我認為得另當別論,甚至其是否應該被劃分為魔族,也值得商榷。對我來說,這也許只是可憐的......人,而并非魔族。”
“......”
“那個,這僅僅是我的偏見,領主大人您覺得不妥,請務必當作沒聽見。”
領主的沉默不語令我趕緊又補上一句。
“啊......沒......”
領主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
難不成領主被我氣壞了?
我做出賠笑的表情,可還沒開口,笑容便在下一秒凝固了。
【今晚伯爵府內兇手再次行兇的幾率為99%】
“......?!”
神性之目的訊息令我險些將葡萄汁從嘴里噴出來。
“孤老先生,我......”
“我、我得失陪了,領主大人,非常抱歉!”
領主像是要說些什么,但我不能耽誤時間,留下一句話便迅速抽身跑開。
糟糕,糟糕......
為什么,為什么兇手會在這種環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