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是今天，也不是挖出他身份之后。

時間有點久遠了，他好像忽視了很多。

他撥動自己的手指，在漆黑的室內坐了很久，一雙明亮的眼睛卻逐漸茫然，腦海里一個稍縱即逝的畫面被他抓了回來。

【暮暮，我想看你笑。】

冷不丁的，青年在漆黑的室內抬起頭，眸光一瞬間如刀鋒般冷冽。

他之前在想，是他平時是笑的不夠多嗎？是他表現的不夠單純陽光嗎？不是啊，他的演技已經快成為了他的本能，他一直在別人面前笑啊。

除了……他。

青年嘴角揚起，眼眸卻明亮的驚人，“三三，我自以為把那家伙所有事都挖了個底朝天，我是不是得意早了，我之前沒有想過，他對我又算了解多少呢。”

寬敞空蕩的臥室，光潔冰涼的灰色地板，冷淡的暗色窗簾順著夜風蕩漾出旖旎的弧度。

桌面上擺著一個白瓷盆，里面是一棵幾個月不管也死不了的仙人掌。

熬了大半宿的年輕男子窩在沙發椅上，身上穿著一件簡潔的白襯衫，面前擺著一臺屏幕大而復雜的電腦。

男子眼眸深邃冰涼，眼窩因為熬夜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屏幕分成了幾頁，最新的動態以著瘋狂的速度在屏幕上刷過，又飛快滑入他的眼瞳。

速度之快，信息量之大讓人懷疑，以著這樣的速度，他的大腦是否可以接受那么多的信息。

他一動不動的坐了大半宿，放在桌子上的指尖早已經凍麻僵硬，卻從來沒有動過。

等到確定未來的輿論趨勢已經大致定型了，男子從桌子上起身，揉了揉酸疼的一雙紅通通的眼睛，走到浴室里。

陸染的電話來的很及時。

他用了很大的節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把那些言論刪的一干二凈，順便讓那些賬戶永遠消失在互聯網上。

他真的很生氣，自從那次之后，憤怒這種情緒從來沒有如此鮮明的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熱氣翻滾，白霧蒸騰，水流將漆黑的額發一縷縷潤濕粘在肌膚上。

男子裹著浴袍走了出來，鏡子里是一張年輕溫柔的讓人一眼望去心生好感的臉。白皙光潔的皮膚被水霧蒸出了淡淡的紅暈，濕漉漉的眼眸分外水潤，他用手指捏著自己的臉。

他對著鏡子，看見里面冷淡的自己，用手扯動唇角，最后定格在了一個溫柔而羞澀的弧度。

就是這樣，漆黑的眼瞳里煥發出了一點喜悅光彩，但很快就消失無蹤。

每次他看見自己的容貌都會感到好奇，上天為什么給他這樣一張溫柔的臉啊，明明他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個非常糟糕灰暗的人。

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幅外表下全是腐朽潰爛的內核，爛透了的蘋果，爛的沒有一點色彩，沒有一點和希望和美好相關的東西，全是灰蒙蒙的灰色，挖不出任何鮮亮鮮活的色塊。

蘇遠寧看著鏡子里固定了的木然笑容，知道少了點什么，轉動了一下空寂的眼眸，一瞬間這個笑容就變的流光溢彩來。

這是他最喜歡的樣子，是他最希望表現在他面前的模樣，也是他似乎可望不可即的樣子。

他從來都不敢把那個瘋狂，偏執，糟糕，滿是尖銳的刺的自己表現出來，糟糕的東西就要藏的好好的。

他害怕陸染有一天發現自己的那些不堪后……會像那些人一樣討厭自己。

溫柔，平靜，似乎裝的多了，也就連自己都能欺騙了。

*

林夢晚上睡的正好，但是還沒睡足就被一個電話叫醒，全民女神頓時氣氣憤的踹了被子，接了電話。

“這么晚了，什么事啊。”

“是我。”

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子嗓音在她耳邊響起，只是這次不是什么甜言蜜語，男子聲音里明顯含著怒氣。

林夢立刻抖擻一下精神，壓低了聲音，“怎么了，這么晚打電話給我，是有什么事嗎？我明天還要趕一個宣傳。”

“呵，又是你那個前男友，可真是夠麻煩，幾個月不見又在網上搞事情，這件事情你自己看一下熱搜，你知道該怎么辦。”

男子在講到前男朋友的時候明顯加重了語調，其中諷刺的意味明顯的讓林夢半是震驚半是惱火。

她心里一咯噔，像是墜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但是她不敢打斷男子的話。

“你的演唱會近在眼前，這是你進入娛樂圈的敲門磚，一定不能弄出什么污點。”

男子呼出一口氣，語氣變的更加的嚴肅。

“反正陸染這件事有點麻煩，你要是不想像在學校那樣，被輿論逼的只能逃跑，就想辦法把這件事壓下去，壓的爛在土里，誰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會相信，誰讓你以前生活不檢點，要是再爆出去了，你就別想在圈里混了，畢竟你自己干的那些事……你自己心里有數。”

在說到最后這句話的時候，男子的語氣惡狠狠的，像是無比厭惡這個讓自己戴了綠帽子的女孩。

畢竟他曾經無比的愛戀過這個女孩，將她視為世界上最珍貴美好的珍寶。

但是在知道她干出的那些惡心事后，雖然他依舊念著舊情，但是他心里早就膈應了。

“陸染不過是一個小人物罷了，憑借他的胡言亂語想控制輿論的發展并不太可能，我已經安排了人買水軍，買營銷，再加上你的粉絲，盡可能會把矛盾的鋒尖指向他，實在不行，就做掉他。”

“好的，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女孩心里一冷，像是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低著頭，聲音小而柔。

“你的歌寫好了嗎？”男子聽見她聲音里的無措，終于勉強柔和了語調。

“好了，好了，早就寫好了，那些歌我已經發給你了，你看看有沒有什么問題，有的話我就準備改。”

林夢加大了聲音，底氣十足，卻有點心虛。

“我都……發到你的郵箱里了。”

話雖然是這樣講，但是她隱瞞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些發過去的歌曲不是她寫的，她對音樂就是一竅不通，那些歌詞是她仗著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悄悄從投稿中攔截下來的。

要是真的有什么瑕疵要她改，她哪里會改什么歌啊。

而且……

雖然她已經這樣做了，但是心底未免有點心虛，尤其是現在加上陸染的事情。

一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于感覺到了害怕，她怪自己太急于證明自己了。

那場電影讓她體會到了爆紅的感覺，被人們仰望，贊美，高高捧起的感覺太過甜蜜美好，讓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她迫切的想要更多。

讓那個已經對她冷淡的男人重新熱戀上她，在她的石榴裙下百依百順，讓那些講她是花瓶，沒有演技，只有一副年輕貌美的外表的人在她的才華下默默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