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5

愛情的真諦就是，全心全意搞了半天，最后發(fā)現(xiàn)還不如搞基。

——《眠眠細(xì)語》

盡管晏初水大概率是一夜沒合眼，但策劃會上依舊精神抖擻地把所有人都訓(xùn)了一遍。

無一幸免。

散會后，殷同塵跟著晏初水走回辦公室，大腦飛速地運(yùn)轉(zhuǎn)，老板和許眠才結(jié)婚，正是新婚燕爾的甜蜜期，怎么會一晚上不回家折騰郝師傅七八趟呢？

在他的記憶里，老板是因為饞她身子才結(jié)婚的啊！

那折騰的人……不太對吧？

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diǎn)——晚上！

那可是晏初水哎！

天黑出門都已經(jīng)不正常了，還能在外面折騰一夜？

不知道為何，拍賣師的第六感告訴殷同塵，這件事應(yīng)該和許眠脫不了干系。

畢竟自家老板所有的反常行為，都是從聽到她名字的那晚起開始的，什么大晚上找人啊，簽約被拒啊，臨時閃婚啊……

都很離譜。

扭頭再一看，老板坐在辦公桌前，十指交疊抵著鼻梁，臉黑得像一塊墨似的。

說真話，殷同塵是有一點(diǎn)為難的，詢問兩句吧，怕晏初水覺得自己在打聽隱私圖謀不軌，不問吧，又顯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員工，老板心情這么差都不關(guān)心一下。

左右為難之際，晏初水倒是先開口了，“把宗律師給我叫來。”

這下殷同塵總算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切入點(diǎn)——甩鍋。

“如果宗律師問我是什么事，我要怎么回答？”

看吧，不是他好奇，是宗律師好奇。

晏初水將手往下移了移，恨恨地說：“我要和許眠離婚。”

“？？？”

這一次，殷同塵沒能剎住車，腦子一嗡，心里想的話當(dāng)即就飛了出去。

“你們不是剛結(jié)婚嗎？”

剛結(jié)婚？

晏初水冷哼一聲，連帶著目光都是陰惻惻的。

他活了二十八年從未走過眼，都是因為她，傻不愣登地把畫賣給畫販子，墨韻才蹦出一張贗品，不僅如此，他一輩子不與人親近，也是因為她，稀里糊涂地搞烏龍，他才會人、財、兩、失！

才結(jié)婚怎么了？

現(xiàn)在不離，以后只怕命都要沒了！

殷同塵雖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在他的認(rèn)知里，許眠是個軟乎乎的小姑娘，而晏初水是個硬邦邦的老瘋批，怎么看都是后者在作妖。

“晏總，談離婚的事，應(yīng)該需要夫妻雙方在場吧？”他說。

晏初水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就是讓你通知宗律師，把人找出來，和我離婚！”

殷同塵更迷糊了，“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找不到許眠？”

一句話，萬籟俱寂。

氣氛冷到冰點(diǎn)。

殷同塵看向晏初水，晏初水扭頭去看墻上那幅掛了一年多的《竹石集禽圖》。

“有律師代為傳話，我為什么要自己找她。”他如是說。

“所以不是你要找她哦？”殷同塵再次確認(rèn)了一遍。

“都是前妻了，還找什么。”

說罷，他繼續(xù)賞畫。

如見初戀。

在他疲憊的雙眼中，殷同塵看見了兩個清晰的大字——

裝、逼。

然而老板下令，員工哪敢不從，殷同塵只能掏出手機(jī)，聯(lián)系宗律師。可惜電話沒打通，他轉(zhuǎn)而打開微信，給宗律師發(fā)了一條消息。

朋友圈有個小紅點(diǎn)亮起，下意識的，他點(diǎn)了一下。

一條新的朋友圈彈了出來。

殷同塵恍了恍神，好像覺得自己明白了，又好像覺得還沒太明白。

“晏總……”他遲疑地開了口，卻又沒有繼續(xù)。

晏初水神色不耐，“有話就講。”

“那個……王隨好像在度假……”殷同塵猶猶豫豫地匯報道。

“？？？”

晏初水側(cè)過臉，冷冷地打量了他一圈，“你的意思是，王隨在度假，我卻在讓你干活？”

“不不……”

“那你這么關(guān)心王隨的日程安排，是想去瀚佳？”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

殷同塵索性深吸一口氣，直接把手機(jī)遞到老板眼前，也把那半句話給補(bǔ)全了。

“……和你前妻。”

“……”

***

何染染是在睡夢中被一串電話鬧醒的，她昨晚靈感突發(fā)，一時興起畫到半夜三點(diǎn)，早上迷迷糊糊餓醒了，又畫了幾小時，所以午飯后一沾上床，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手機(jī)響了六七次，她無可奈何地按下通話鍵。

“喂……”

“我是晏初水。”

“……”

何染染一秒就醒了。

接下來的事可謂奇幻，她問晏初水有什么事，晏初水說要帶她去云眠山寫生，何染染一頭霧水地回了一句我又沒和你們拍賣行簽過協(xié)議，要寫生也是自己去啊。

再說了，她一個畫人物畫的，去山里寫什么生，寫猴子還是寫野人啊？

然后晏初水就說——

“從今天開始，墨韻就和你簽約了。”

毫不夸張地說，何染染當(dāng)時就覺得自己雞犬升天了！

而半小時后，她已經(jīng)坐在晏初水的車上，前往了去云眠山的旅途。

她這才意識到有點(diǎn)不對勁。

“我記得……”何染染撓了撓頭，“云眠山不是在許眠老家嗎？”她前后左右看了看，副駕駛坐著殷同塵，而她身旁只有晏初水，沒有許眠。

“是她老家。”晏初水閉著雙眼，淡淡地回了一句，“所以我們才要去。”

這話聽著還蠻有邏輯的，可仔細(xì)想想呢？

為什么她要和閨蜜的老公同坐一輛車，一起去閨蜜的老家呢，而且閨蜜本人還不在？根據(jù)狗血定律，這種排列組合的方式，要么是他倆在偷情，要么是一起去捉奸。

前者被排除，就只剩后者了。

可是……捉奸許眠？

想想吧，她的小伙伴天真純潔、嬌小可憐，能干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

MD，何染染在心里暗暗罵了一句。

許眠還真干得出來！

她舔了舔下唇，又問了一個關(guān)鍵問題，“那……許眠知道你去找她嗎？”

這一次，晏初水不想回答了。

好在前排的殷同塵善心大發(fā)，把自己的手機(jī)遞了過去。

何染染接過手機(jī)，定睛一看，是一條朋友圈，一共發(fā)了三張照片，第一張是遠(yuǎn)處的山景，第二張是一家度假村的泳池，至于第三張嘛……

是許眠坐在泳池邊。

而殷同塵給這個人備注的姓名是——瀚佳王隨。

何染染絕望了。

友誼還是道德？

她又一次站在了人生最艱難的岔路口。

上一次讓她這么難以抉擇的，還是要不要給許眠打輔助、做僚機(jī)？咦，要是這么說的話，她的德道早就不高尚了嘛！

何染染一下子就與自己和解了。

“哈哈哈……”她盡可能坦蕩地大笑起來，“原來是這家度假村啊，許眠和我約過好多次了，環(huán)境特別好！”

她一邊說一邊把手機(jī)還給殷同塵，“怎么，她也約你們了嗎？”

晏初水抬起眼皮，瞇出一條細(xì)細(xì)的縫。

他用這道縫，看了何染染一眼。

“你倆還有閑錢度假？”

“……”

***

許眠跟著王隨去的度假村，是云眠山南面諸多度假酒店中最好的一家，叫檀心居。中式風(fēng)格的度假村主要分為三大塊，酒店、溫泉和竹海。

前年表哥結(jié)婚，定的就是這家酒店，只是舅舅并沒有邀請許眠，所以她還是第一次來。

之所以會遇到王隨，是因為——

“你那天帶去瀚佳的兩張畫，我瞧畫里的景色不錯，一問才知道是云眠山，正好最近沒事，就約了一位朋友來玩幾天。”

真是人如其名。

隨心隨性。

不過王隨也問了她一句：“倒是你，怎么天黑了還蹲在路邊？”

許眠垂下眼睛，又摳了摳手指，才小聲說，“和家人吵架了……”

王隨跟著笑了起來，真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一個人蹲在路邊也不怕被人拐跑了。他指了指許眠腦門上的鼓包，大方地說：“你也是瀚佳的合作畫家，就當(dāng)請你在這兒度假，回頭再帶你一起回去。”

許眠捂住磕紅的腦門，紅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管怎么說，住在度假村總比去舅舅家好，也比回家強(qiáng)。

回去的話，就會收到離婚協(xié)議了吧。

所以許眠不想回去，也不想開機(jī)。

住在度假村，就意味著所有活動都是在酒店里打轉(zhuǎn)。沒人叫她起床的日子，許眠一覺睡到中午，稀里糊涂吃了一頓自助餐，下午又被拉去了酒店的泳池。

她沒有帶泳衣，就坐在池邊踢了踢水。

到了晚上，又是繼續(xù)吃飯，好在餐食種類齊全，許眠心里有事，也沒太影響胃口。尤其是晚餐供應(yīng)的農(nóng)家土香腸，是檀城本地的做法，她垂頭喪氣地吃了五根。

三人走出餐廳時，王隨的那位朋友落了手機(jī)，便獨(dú)自折返回去。

過了九點(diǎn)，也沒什么客人來入住了，大堂里連門童都只剩下一位。

因為吃得太飽，許眠不自覺地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吃飯的時候王隨就注意到，她好像特別喜歡吃香腸。

“走的那天要打包點(diǎn)香腸嗎？”他抄著手，打趣地問。

“真的可以嗎？”

這是許眠的回答。

既認(rèn)真又期待，連琥珀色的眼瞳都透出亮閃閃的光，不帶一絲虛假的婉拒。

她甚至害怕自己一推諉，就真的推沒了。

“咳咳……當(dāng)然可以。”王隨輕咳了兩聲，點(diǎn)頭承諾，說著他又突然落下肩膀，向前傾了傾身子，“你頭上這個包，要不要叫客房中心送個熱敷包？”

他伸出食指，輕輕在上面碰了一下。

許眠吃疼，一下子睜大雙眼，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懵懵懂懂。

又委屈巴巴的。

王隨低眉笑了一下，“這會怕疼了？蹲的時候怎么就忘了會腿麻。”

像是覺得有趣，他第二次伸出手指，想再戳一次。

然而——

“你們在干什么！”

一聲怒吼，在空蕩的大堂當(dāng)空炸開。

別說是許眠了，就連王隨都嚇得打了個哆嗦。

目光所及，是一個高瘦陰冷的身影，裹挾著無數(shù)黑壓壓的怨氣，沖著他們步步逼近。

許眠看了看身旁的王隨，又望了望前方的晏初水，不知為何，她的腦海里響起了一段曾經(jīng)的對話。

——你以后會嫁給我嗎？

——是潘金蓮嫁給武大郎那種，對了吧！

唔……

真的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