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9
有的人走過半生才能與他相遇,而有的人,是與他相遇,一起走過半生。
——《眠眠細語》
小姑娘的臥室自有一股清雅的氣息,像是噴了香水,又像是她身上的氣味,現下混入酒精的味道,有些奇怪,也有些危險。
晏初水又低頭念了一遍。
“你想睡我?”
讀懂了,卻又讀不懂的樣子。
內心的小秘密被人當面揭穿,許眠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初水哥哥,我……”她紅著臉,局促地揪著睡裙下擺。
晏初水抬手,打住了她的解釋。
因為不用解釋,他已經懂了。
他把手中的記事本合上,又把掉落在地的被褥和枕頭一一放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氣,他開始解紐扣、脫衣服,利落得仿佛滴酒未沾。
但其實,是真的醉了。
他昂起高傲的頭顱,用一種悲愴的眼神與她對視,五分凄涼、五分認命。
他豁出去了。
“好啊,你想睡就睡吧!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
事實上,晏初水的確沒見過許眠喝酒,才不知道她酒量那么好,而許眠也是真的沒和晏初水喝過酒,才不知道他喝醉居然這么瘋。
赤裸的身體寬肩窄腰、四肢頎長,薄薄的一層肌肉線條分明,既不濃郁,也不寡淡,恰到好處的誘人。
是不穿衣服的晏初水哎!
許眠求而不得的肉體就這么出現在她眼前,她一時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開心,還是該——
開心地轉圈圈。
她和晏初水不一樣,后者擔心她喝醉了,會稀里糊涂地做決定,而她就想把稀里糊涂的晏初水給睡了。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雙手捂臉,羞赧地嗔怪:“初水哥哥,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她拿的是天真小白花的劇本。
而晏初水拿的,還是苦情少男的劇本。
“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區別,你不喜歡我,我就不穿衣服。”
悲憤交加啊,這是。
“哦……”小姑娘點點頭,又羞羞地說:“可是內褲還穿著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內褲要到床上脫。”
“為什么呀?”
叛逆少年想了想,梗著脖子回答道:“那是最后脫的!”
還不算完全糊涂。
卻已經糊涂得差不多了。
“……”
晏初水是衣服脫得快,腦子轉得慢,脫衣服前他就沒想過這個問題,脫衣服后他還是沒想過。
只有許眠一直在想。
既然沒有答案,她只能自己去找了。
小姑娘踮起腳尖,琥珀色的眼瞳清清亮亮地望著他,她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點了點他上下聳動的喉結,懵懂地問:“是這里嗎?”
晏初水吞了一下口水。
見他不回答,她就繼續向下,短短的指甲從他皮膚上不輕不重地刮過,帶出一道泛紅的印記,從喉結一直蜿蜒到胸前。
指尖停在心跳最猛烈的地方,她往里戳了戳,又問:“還是這里?”
晏初水的身體像一顆火燙的地雷,而她的每一下觸碰都在撩撥那根引線,她特別、特別的不懂,又特別、特別的大膽。
指尖下滑,一路來到腰間,她左右徘徊了兩圈,描摹著他腹肌兩側的人魚線,一下深、一下淺,一下輕、一下重。
她純純地仰頭看他,看他的額角滲出細汗,脖子上爆出隱隱的青筋,他的身體變得又硬又燙,她都有點戳不動了。
“初水哥哥……”她嗲嗲地叫了一聲,
玩弄的人求知若渴。
求玩弄的人徹底懵了。
他下意識退后一步,仿佛有一閃而過的清醒,他覺得自己真的喝多了,明明許眠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他卻懷疑她在勾引自己。
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幻覺吧!
不給他后退的機會,許眠像被自己的腳步絆倒,突然朝著他栽去,晏初水一把扶住她的雙肩,整個人仰面摔在床上。
小姑娘被他摟在懷里,也一并摔了下去。
嬌俏的鼻尖撞上他堅硬的胸膛,她疼得嚶了一聲,摸索著爬起身來,雙腿分開,跪坐在他腰上,兩只小手撐著他的胸口,長長的卷發披散而下,她鼓著臉,扁著嘴,又乖又無辜的樣子。
晏初水被她壓著,不是動彈不得,而是不敢動彈。
醺紅的面容上,清雋的五官沾染了情欲的色彩,酒精灼傷干裂的嘴唇,滲出殷紅的血絲,他啞著嗓子說:“你下來。”
小姑娘原位挪了挪,等于沒動,“為什么要下來啊?”
意識又清醒了幾分,晏初水感覺自己不大對勁,
“你再不下來要出事了。”他兇巴巴地警告她。
她卻偏偏不害怕。
不僅如此,還俯身向下,與他耳鬢廝磨,“是你讓我玩的呀,會出什么事啊?”
他閉上雙眼不敢看她,同時攥緊拳頭。
哪怕意識模糊,他也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不能在許眠不喜歡自己的時候欺負她。
可許眠覺得,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
她笑嘻嘻地說:“初水哥哥,你剛才問我的問題,我還沒回答呢。”
晏初水粗聲喘息,“什么問題?”
“你問我喜不喜歡你啊……”她用一縷碎發,調皮地在他耳廓上掃來掃去,讓他心慌、急躁,以及按捺不住。
他忍不住睜開雙眼。
半睜半闔的眼眸中,映出咯咯發笑的小姑娘,她軟軟地靠在他身上,像一株纏繞的藤蔓,讓他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她輕輕柔柔地伏在他耳畔,說——
“初水哥哥,我好喜歡你啊。”
“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你,想和你結婚,想嫁給你,還……”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
攝人心魄。
“……想睡你。”
晏初水覺得,這才是要出大事了。
未及一秒,許眠就被他翻身壓下,他弓著身體把她圈進懷中,諸多情緒在眼中流轉,震驚、欣喜,以及——
“你說的是真的?你、你喜歡我?”
他不敢相信。
她喜歡的不是幽默、溫柔的人嗎?他又一次覺得自己喝多了,她的話是真實存在的嗎?還是他的新一輪幻覺?
小姑娘仰面凝視,眼前的人眉眼如畫,目光清潤,在他墨色的眼瞳中,有不安、有害怕,還有他心底全部的期待。
“我喜歡可以永遠陪著我的人。”她極為認真地回答他。
晏初水怔怔地愣住。
陪著她……
他以前并沒有做到啊。
小姑娘伸手勾上他的后頸,好讓自己徹底融進他的懷抱,她依戀這份溫暖,更依戀這個人。她很小聲,又很委屈地說:“初水哥哥,你已經丟過我兩次了,不要再丟第三次了哦……”
從重逢到結婚,這是她唯一提出的要求。
不要再把她丟了。
以前她尚有家人,現在她只有他。
丟了,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堅硬的身體瞬間被卸了氣力,任由她糾纏攀援。手臂、小腿、腰肢,世間一切都敵不過她的嬌柔。
她大膽,卻沒那么熟練。
青澀卻又無比渴望。
這是她等了好久才實現的盼望。
她從十歲長到十八歲,終于來到他所在的城市,她一直都知道墨韻拍賣行,知道她的初水哥哥就在那里。她讀過他寫的畫評,也看過他的采訪,她還在墨韻門口蹲過點,可遠遠見到他的身影,她又悄悄背過身去。
初水哥哥沒有那么在乎她。
是早已刻進她心底的痛處。
她告訴自己,見不到的人才會一直想念,現在見到了,以后就不會想了。但她還是錯了,一年又一年,她總是在想他,和那些永遠得不到回信的賀卡一樣。
翻來覆去,只有兩句話。
——初水哥哥,我好想你啊。
——你什么時候回來找我呀?
直到她決定,她要嫁給晏初水。
那一刻,她才真實地認清自己,她就是喜歡他啊,喜歡到步步為營、費盡心機,也要和他在一起。
迷迷糊糊、天真懵懂,都不妨礙她有拼力一搏的決心。
然而這一切還遠遠不夠,她要和他在一起,還要他喜歡自己,越來越喜歡,比喜歡更喜歡,她要晏初水付出比她更多的感情。
以愛償愛。
那么,她才有機會用自己與他做交易。
她越吻越深,柔軟的手掌在他光潔的身體上探索,指尖如畫筆細細勾勒,又瀟灑地一蹴而就,雙腿纏上他勁瘦的腰身,
少女白皙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像一捧隨時會融化的雪,淬在他灼熱的身體上,蝕骨灼心。
她是天上的星辰,足以照亮漫漫黑夜。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鼻尖,低聲喚了一句——
“眠眠……”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了,不是十二年,而是二十年。他初到黃家拜師,剛磕完第二個頭,正要再次俯身,一個小蘿卜丁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穿著一條碎花的小裙子,搖搖晃晃地跑過來。
她下盤不穩,左腳踩著右腳,眼見就要摔倒。
他急忙撲過去,卻錯算了距離,兩人的腦袋咚的一聲撞在一起。
晏初水悶悶地疼了一下,可那小蘿卜丁卻不疼,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黃珣樂得哈哈大笑,揪起五體投地的許眠,給他們互相介紹,“這是眠眠,這是你初水哥哥。”
小蘿卜丁抬起肉嘟嘟的臉頰,奶聲奶氣地叫他:“初水哥哥!”
她有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像琥珀一樣好看,哪怕額頭撞紅了,也不哭不鬧,只是笑,他不自覺地跟著笑起來。
也不自覺地叫了一聲:“眠眠。”
“初水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