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觀建在了半山腰處,沈離讓人將馬車在山下寄存了,直接到山頂的亭子等他們,便帶著沈珩一步一個臺階往上走。一面走,一面還給沈珩介紹周圍的景色,從高聳的松柏到飛舞的蝴蝶,從路邊的怪石到地上的幾棵草藥。她不僅指給沈珩看,還讓他親自動手摸一摸,湊到鼻子下面聞一聞。
“娘親,這草有黃瓜的味道。”沈珩將一顆不小心被自己踩扁的野菜摘了下來湊到鼻尖聞嗅,驚喜的對沈離說道。
“珩兒說的很對,這種草也叫黃瓜草,既能做菜還能入藥。”沈離一面說一面暗自慶幸,自己在系統的虛擬教室里學的認真,有了足夠的知識儲備。
第一次走這樣的山路,沈珩看著哪兒都覺得新鮮,一路走一路玩耍,有時玩著玩著就會問沈離問題,比如這么多的竹子,能不能去挖竹筍?剛剛路過的人為什么會拿著一個有著白色長須須的東西(拂塵)……
幸好沈離有系統,在小九的幫助下,她就像百科全書一樣,沒有答不上來的問題。所以,大胃王這個后遺癥,她還是不要計較了。
并不算太遠的山路,兩人邊走邊玩將近一個時辰,才走到了半山腰的青云觀。看著往來的人多為達官顯貴,身著華衣美服,沈離沒太在意,只是替沈珩理了理不太整齊的衣擺,然后拿帕子把他的小手擦干凈,這才牽著他進了青云觀。先在門口處請了香,便和兒子一路參拜過去,終于到了三清殿時,殿里除了解簽的道士,竟然只剩下她們兩人。
沈離焚香叩拜,沈珩也在一旁有樣學樣。拜過三清,沈離正待起身時,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宿主,解簽的道士不是真道士,他是太子東宮的暗衛,偏殿里還有他的同伙,他們應該是根據你制造的夢境里留下的那首詩來蹲守的。】小九的聲音里帶著點雀躍,100積分的制夢卡,必須物有所值。
【看來魚兒上鉤了。】沈離心下一喜,瞬間又是若無其事的樣子跪直了身體,雙手合十低語。在她低語的時候,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籠罩在她身上,而同時,巨大的三清像也似活了一般,發出柔和的金光。
確定這金光足夠讓太子的人看清,沈離才緩緩睜開了雙眼,金光也逐漸消散。“一無所知”的沈離帶著沈珩添了香油錢,沖那目瞪口呆的假道士略一點頭示意,隨即走出了店門。
“娘……爹爹,珩兒有點餓了。”發現附近有人才匆忙改口的沈珩拍了拍自己咕咕叫的小肚子,剛才一路玩耍,他就餓了。
“這會兒吳媽她們應該已經到山頂了,我抱你上去,我們先吃午飯,然后再慢慢下山可好?”在不涉及原則問題的時候,沈離相當寵孩子。而到目前為止,她在沈珩面前還沒有原則這東西。
沈珩點頭張開雙臂乖乖的倚在娘親懷里,還偷偷的露出一個笑容。娘親真好,總是護著他依著他。
用著對比正常人絕對堪稱矯健的步伐,沈離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來到山頂。如她預料的一樣,先行上山的吳媽已經用炭爐煮好了茶水,見兩人上來,便將銀耳羹溫上。然后將食盒里面的糕點鹵味干鮮果品一一擺上,最后是一大份臘腸燜飯,足有三四人的分量。
沈離替兒子洗了手,盛了一小碗銀耳羹讓他慢慢吃。所幸后面這段都是她抱著上來的,倒也不擔心受了風影響腸胃。看著兩人動筷,吳媽也到一旁和丈夫吃飯。他們自然是不會和主人同桌的,但是吃的絲毫不差,一只噴香的燒雞,一壺熱騰騰的魚湯,外加兩張油汪汪的大餅,比尋常人過年吃的都好。
“娘親,剛剛上山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兩個人,一邊走還在念詩。”半碗銀耳羹下肚暖了腸胃,沈珩開始不緊不慢的吃著燜飯和小菜,還說起了途中見聞,忘了食不言的規矩。
“那珩兒還記得他們念了什么詩嗎?”沈離沒太在意所謂的規矩,孩子高興就行。
“珩兒記得一句,是洛陽城里見秋風,娘親,洛陽在哪兒?”
“洛陽距離這里有一千多里,等珩兒再長大一些,娘親帶你去看。”沈離沒有忽悠小孩,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個世界的風采,等任務結束了她是一定要去領略一番的。
“嗯,”沈珩認真點頭,隨即小手又撓撓頭,有點困擾,“娘親,我看他們好像在傷心,可是出來玩這么好,他們為什么還不開心?”
“也許他們想家了啊,”沈離解釋,“后天就是中秋節,每逢佳節倍思親,他們也許就在想念家中的父母妻兒。”
看著沈珩認真點頭,沈離好笑,又替他夾了塊果子,說道,“珩兒,以后碰到這樣的人,可以念一首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秋天不是只有思念和憂傷,秋天有美景有美食,而且秋天過后便是冬天,冬天來了,春天也就近了。”
沈珩終究年紀太小,無法理解沈離的話中深意。但是暗中的某些人,卻將她說的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娘……爹爹,”沈珩看見有人走近,習慣性的改口,然后也不如剛才一般多話,反而開始認認真真的吃飯,頭上的兩個小揪揪也跟著他的腦袋一點一點的。
沈離心中好笑,這兒子著實聰慧,總讓她忍不住更寵著一些。
下山回家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在候著沈離了,衣著雖然看著普通,但是舉止不凡。聊得沒有兩句,沈離便答應前去查茶樓喝茶。那人脾氣也好,看到沈離喊了傭人來卻并沒將孩子送回家,而是拿了小斗篷蓋住孩子仍然一路抱著去喝茶,雖然目露驚訝,卻也沒說什么。
到了茶樓雅間,等在那里的也是一個年輕人。沈離知道,這是太子一脈的心腹,戶部侍郎王獻琛。那人拱了拱手,請她入座,沈離點點頭,“在下多有不便,失禮了。”
王獻琛看著沈離,有些訝異。他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抱著孩子談正事兒的。
“公子尋我,可是有事要談?”沈離只當對方的吃驚不存在。帶孩子談事兒怎么了?她又沒帶著孩子去殺人放火,不會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的。
“敢問這位沈公子,或者說,我該稱呼一聲沈小姐?”王獻琛不動聲色的將自己已經知曉沈離女扮男裝的事情說出來,欲在氣勢上先壓她一壓。
“隨意便可,稱呼而已。”沈離沒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驚慌失措,反而毫不在意。她只是怕麻煩,又不是怕事兒。
王獻琛被噎了一下,不好再揪著這話題不放,只好轉入正題,“那在下便直言了。不知沈公子是否擅醫?不瞞公子,在下這里有一奇癥,欲尋良醫。”說著將早已準備好的脈案遞給沈離。
沈離正要接過脈案,看著兒子不安的動了動小手,熟練的在背上拍了拍。大概是身體里一直殘存著原身對于丟失孩子的恐懼,她幾乎不敢讓孩子有片刻離開自己的視線。一直以來都同食同宿,已經非常習慣了。
只是這舉動看的王獻琛更加無語,太子交代下來事情已經有幾天了,他們在青云觀一直有人手,直到今天才發現這對母子的不同之處。
太祖皇帝給的那首詩里,鳳非鳳凰非凰說的必然就是這對母子,母親扮做男子,兒子假作幼女。更關鍵的是,他們的人是親眼見到這人受三清庇佑,身周有功德金光環繞。
“我醫術尚可,你這脈案顯示的像是中毒,并不難治。不過未見病人,不敢下結論。”沈離看完了脈案,沒有推辭,直接說道。
“救人如救火,那就勞煩沈公子同我走一趟。若是能治,吾等必有重謝。”王獻琛強壓住心中的激動,恨不得立刻把沈離打包送到東宮去。
“走吧。”作為大夫,治病救人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沈離也犯不著矯情著讓人去演一出三顧茅廬,直接起身。
只是王獻琛卻又遲疑了,看著她懷中的孩子開口,“令郎已然熟睡,不若我遣人將令郎先送回去。”
沈離看著王獻琛,面無表情,“想來病人并無大礙,不需要我一個鄉下郎中,閣下還是另請高明吧。”生病了事兒還那么多,她可沒空慣著。
王獻琛腳步一滯,他又被噎了。可是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大夫,尤其是一個很有可能醫治好太子的大夫。只得按捺下情緒連連道歉,然后請沈離二人上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