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的這個問題,我曾經思索過,我的答案是,我覺得人有前世。
這并非我空穴來風,因為我經常做夢夢見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他握著我的手帶我去各種地方。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條小河邊,那條小河,特別的好看,河水是與平常不同的灰藍色,其中點點星光,閃閃爍爍,美麗異常,河面煙霧輕籠,恰似白玉浮云,那河上有一座青石橋,我以前聽一個老人說,看魚要站在橋上看才能看得真切,我就朝那橋走去,剛要走上去,他就從后面拉住了我說:思思,那邊離家了,不能去。
我停下來,轉身看他,這么好看的哥哥居然笨笨的,把我名字喊錯了,我糾正他:大哥哥,我不叫思思,我叫夢夢。
我記得他當時的表情,現在想來就是悵然若失,他蹲下身來,看著我說:對不起,夢夢,哥哥叫錯了你的名字。我記不得他的樣子,但是那一刻我記住了他的眼睛,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好看的一雙眼睛,像湖水一般清澈,澄映出的是一整個小小的我,我伸手想摸摸他的眼睛,他閉上眼睛讓我摸,我小心的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哥哥的眼睛還是睜開比較好看,他對著我綻開了一個溫柔的笑:夢夢,不生哥哥的氣了吧?我看著他的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搖搖頭,但是還是想要上那個橋,他拉著我的手問:為什么那么想要上去呢?
我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聽一個老爺爺說,去橋上看,能看到最好看的魚魚。他站起身來,摸摸我的頭說:這河里沒有魚魚的,哥哥帶你去別處看魚好不好?
我很高興的點點頭,他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朝著與河相反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我發現我們居然走到了空中,空中翠云生藍,云中不時有各色的魚兒游出,它們圍著我們繞來繞去,很是熱鬧,我興奮的喊著他,伸出手想去摸那些神奇的魚,他溫柔的看著我的動作輕輕的笑。
自那以后,他便常常出現在我的夢里,帶我到處游玩,我記不得他的樣子,卻記得他的眼睛,現在想來,人間絕色應當如此,一見此生再難容別樣顏色。
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夢里和他玩植物大戰僵尸,小時候植物大戰僵尸這款游戲風靡全球,但是我家里很窮,買不起電腦和手機,我這個人要強,就算是沒得玩,我也不和別人說借我玩一下這種話,所以白天我面上不顯露一點羨慕,只有晚上做夢看見他的時候,我才委屈巴巴的和他說想玩這款游戲,我記得他聽見的時候,還有一些愣怔,見我快哭起來,他才不好意思的摸著頭,讓我給他說這款游戲是怎么個玩法,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么玩,就根據這款游戲的名字和他解釋說,就是有一些很厲害的植物,它們去打很可怕的僵尸,他聽了以后沒說什么,就是牽著我的手開始日常的散步,如果是平常和我爸媽在一起,我的要求沒得到滿足就開始做另外一件事情,我肯定是要鬧的,但是只有和他,就算是只牽手,我也不會鬧,小時候小,就覺得這個男孩子很帥很溫柔,是個好哥哥,不會去和他鬧,怕在他面前出丑,長大以后,有了小女兒的心思就更不會去鬧了。
第二天晚上,我來到夢里,看見他面前有一排五顏六色的墻,我很好奇的跑過去,牽住他的手,問他:哥哥,這是什么呀?
他溫柔的摸摸我的頭說:這是夢夢想要玩的時候游戲呀!我們來當僵尸,吃這些水果,我們吃撐了,它們就贏了。這一聽我立馬就高興起來,覺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了,好像這個世界上,我想要的東西,他都能給我,他抱起我,讓我看那道光彩奪目的墻,上面有好多的水果,有我最愛吃的櫻桃,草莓,桃子,葡萄,還有好多其他沒見過的水果,我看著看著,不爭氣的流出了口水,他抬手輕輕的給我擦掉,沒有半點嫌棄,他讓我喜歡那樣就點那樣,我高興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全部點了一遍,然后它們全部都從墻上彈出來,哥哥伸手一接,接住了幾個草莓,放在我手心了,我拿出最大最紅的一個,要喂給他,他拗不過我,就吃了,那一晚的水果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有一次,我問他的名字,他笑了笑沒有告訴我,只是帶我去看了一棵樹,說他就住在樹里,這么小的地方,怎么能住,但是他說能住,已經住了很久了,他都已經習慣了,我當時想著,我要好好讀書買大房子,總有一天,我要找到這個地方,然后把他領回家。
有一天,他不見了,我再沒能看見他,直到我上了高中,我姐姐去停車,我和媽媽先拖著行李去宿舍,在宿舍門口,我看見了夢里那棵樹,我當時就呆在了原地,心口壓了一塊大石頭,眼睛澀澀的,無法言語,我媽見我站著一動不動,以為我不舒服,過來看我,我看著那棵樹聲音有些沙啞的說:媽,你記得我跟你說過,我男朋友的事嗎?
我媽沒好氣的說:你個死丫頭給我好好讀書,談什么男朋友,男朋友這事你過不去了是不是?
我姐姐停好車,趕過來剛好聽見我們說的話,她好笑的說:夢夢這男朋友,我記得你初中那個時候鬧得很兇,每天都告訴我們你有男朋友,說一定要嫁給他,咱爸還悄悄去你們學校門口守株待兔過好幾次,都沒逮到你和你男朋友,我們都以為是假的,怎么他和你上一個高中?
我胡亂的點點頭,心里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難過,我看著那棵樹的名字—李榕,解釋是民國時期,X城名門望族李家的百年老榕樹,為慶祝建國后X城第一所高中成立,李家捐出一棵百年榕樹,意為立德樹人。X城李家在全國都是有名的愛國者,為了抗擊日寇,一家的男孩子都為國捐軀了,解放以后,雖然舉家遷往海外,但是仍然對華國的科技發展有著卓越的貢獻。
那以后,有事沒事我都經常去那棵樹下坐著看書,看著看著,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雙眼睛,如果你真的是這棵樹,怎么都不出來看看我,甚至于連夢里都不來了,我又不怕妖怪,就算要吃我,也得露個面不是,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有一天,我拿著書,準備去大榕樹下看,就看見一位羊胡須的老爺爺,沉默的站在樹下,我有些躊躇的想要不要換個地方看,但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換了個看不見老人的方向看書,沒想到那老人走近我,與我交談了幾句,他問我是不是很喜歡這塊地方,我沉默一會兒說:我喜歡這棵樹。
他沒有露出像其他人一樣的嘲笑而是接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棵樹的來歷?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他摸了摸胡子,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這樹是李家在清朝時的一位小姐種下的,聽說她從小身子就不好,有一世外高人給了她一顆種子,說是種子活了,她也就活了,后來這小姐就親自照料這顆種子,種子成長成小樹苗以后,這小姐果然也漸漸的好了起來,不過不久就有人說這小姐身子骨雖好了卻又得了癔癥,因為她時常與家人說,那樹在夜里幻化做一個少年模樣,入她夢謝她,還說她與那樹已經定了終身,常人都當她是玩笑,卻不料都是真的,她父親將她許人時,她萬般不愿,說是已經與樹成了親,是有人家的人了,她母親被氣得生了病,她那大哥氣不過,就提起斧頭準備砍了那樹,李家小姐見攔不住,說了一句生死與共,就撞死在了花臺上,后來為了紀念這小姐,這樹就被留了下來,喊作李榕。
我聽得入了迷,心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問題:那小姐叫什么名字?我趕緊問這老者,老者想了一會兒說:好像是叫李思思。我捏緊了手中的書,看著老者,半晌說不出話來,老者看著我,搖了搖頭說:不過有道是,萬般情須臾便成水中月,這樹聽人說得了病,不久就要死了。
我一聽急了:你胡說,它枝繁葉茂,好好的呢!怎么會死?
老者也不在意我的無禮:你怎知,它不是回光返照,強撐著等那小姐來見它一面?
好似是在印證那老者的話,李榕一日日的衰落下來,葉子掉了一地,枝丫光禿禿的,我上網查各種資料,是腐根病,我找到校長說這件事,我真的希望他們能救救它,但是校長搖搖頭說:他們早知道這榕樹是得了腐根病,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發現的太晚,這樹已經病入膏肓,無法可救,無法可醫。
他們挖掉李榕的那一天,我不顧別人的眼光,淚流滿面的跳上花臺,抱住了它,他們挖出來以后,我輕輕的折了它那唯一還有葉子的枝,悄悄帶回了家,我看別人嫁接好像可以再種一棵出來,希望這樣能救活李榕。
李榕慢慢的在長大,突然有一天我發現它不長了,就保持在一棵金錢桔那么大的樣子,我很害怕它出事,就去找了人看,他們告訴我,樹活得好好的,可沒有人能告訴我,為什么它不長了,我摸了摸它的葉子,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我去那里都可以帶著你。
李榕的情況再次惡化,我十分的焦急,家人看我因為一棵快要死的樹耗費心力,十分的氣憤,他們趁我不在的時候把李榕丟到了小區垃圾車里,等我在垃圾車里找到它的時候,它情況更不好了。
在我不知道怎么辦,滿心絕望的時候,有一個叫月姑的網友告訴我,在南灣湖月華街有一家叫尋的店,那家店的店主人可以幫我,當時李榕的葉子已經快要掉完了,我顧不上思考會不會被騙,我抱著李榕匆匆趕到南灣湖,可是當地人告訴我根本沒有什么月華街,也沒有什么叫尋的店,我不相信,于是抱著李榕走過南灣湖的每一條街,每走過一條,我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無措和悲傷慢慢的浸透我的全身,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大雨,很冷,我的腿又酸又痛,渾身濕透了,很狼狽很難受,可是我不敢停下,四周的燈光越來越少,到后來只剩下遠處的一家燈光,以及撐傘向我走來的美艷女人,我躲到她的傘下,跟著她回到了店里,在進店之前,我抬頭看了一眼那大大的“尋”字,我抱著李榕喜極而泣,還好是真的,還好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