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西往東,重新以地平線上移15度的角度出現(xiàn)在西邊時,新的一天開始了。
吳心低頭凝視著手里綠色的花,眉宇間的川子更重了,一切仿佛往奇怪的地方越走越遠了,他重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又不置可否,有什么從心里徒然升起,想抓又抓不住。
“我的世界會不會全是假的?”這個疑慮一旦升起,就像個無孔不入的幽靈占據(jù)他整個心房。
倪影在他右肩輕微顫抖,而后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他看她疲憊不堪的樣子于心不忍:“回去睡吧。”
“不了,我要你在身邊。”倪影少有的撒嬌。
“回去我在你身邊。”吳心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如初。
兩人回到他的住所,倪影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又睡了過去,他躺在她的身側(cè),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怎么也沒了睡意。陽光從窗外灑進來,他越發(fā)覺得這里的一切像被設(shè)定好似的。
每天都如此周而復始,似夢非夢,似醒非醒,河水為什么不能喝?峰頂之外到底是什么?森林盡頭到底有什么?如果不深究還好,一旦深究仿佛一切都有跡可循,一切又都無處可循。
他看著從窗外伸展進來的桑樹枝丫,上面黑色和紅色的桑葚個個果實飽滿,因果實太過飽滿而低垂著,吳心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吃了這個東西會怎么樣?”
他小心翼翼的將倪影放在枕頭上,自己坐在床上咬了口黑色的桑葚,非常甜美的滋味占據(jù)了口腔,她又吃了一顆紅色的桑葚,這次的甜味中帶一點酸,使她的口味更豐富了,他就這樣坐在床邊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從沒有吃過的東西,要說味道有多美味使他迷失,倒也夸張了,只是那種感覺很奇妙,原以為不可食用的東西,誰知竟有這般驚喜,這種感覺比起口腹之欲,精神上的滿足要來的更多。
倪影不知何時已醒來,她坐在床上看著如同被某種魔怔纏身的吳心,他像是喪失了知覺一般,在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奇怪的桑葚,而且那玩意兒能吃嗎?她的腦子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
她雙目圓睜,輕咳數(shù)聲,吳心這才猛然停住,而后緩慢的回頭望著她,眼睛無神而空洞,嘴唇黑紫,還殘留著鮮紅色的汁水從嘴角流下,整個人看上去仿佛中了毒。
倪影遲鈍了幾分鐘,突然當頭棒喝似的清醒過來,跑到水房舀了一碗水,沖吳心潑去,緊接著又去舀了一碗,勒令他喝了碗里的水。
“為什么喝水?”吳心呆呆的問道。
“清胃。”倪影作勢要幫他灌下去。
吳心立馬按下倪影的手:“哎呀,不用。”吳心起身去洗漱了一番,將嘴唇上的顏色洗掉,走回來對著倪影說:“這不是沒事嘛。”
“你怎么突然跑去吃那東西?”倪影不解的問道,順勢閉眼用中指去按他的太陽穴,以檢查他的精神是否錯亂。
“問題是,那東西能吃。”吳心沒做太多解釋,笑著說道。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一人背著一個雙肩包往東邊走去,陽光已到了頭頂。
“也不知道為什么,最近好像很容易睡著。”倪影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
“是呀,我到前年為止幾乎不睡覺,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總是犯困。”吳心說著做了幾個擴胸運動。
空中花瓣徐徐飄落,粉的,白的,倪影不時用手去接,她一會兒跳起來旋轉(zhuǎn),一會兒又閉著眼睛感受花瓣掉落在臉上的感覺,河水從上游流下撞擊石塊的聲響不絕于耳。
“你說桑葚大家都覺得那不是吃食,但實則可以吃,說不定河水也能喝呢?”吳心生出好奇,躍躍欲試。
“不行,河水不能與之相提并論。”倪影堅決的制止。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有什么必要嘗試呢?”倪影冷著臉說道,嚴肅的樣子讓吳心訝異。
“你不好奇嗎?”吳心終于說出了壓抑許久的問題。
“不,沒什么可好奇的。”倪影的回答讓他倍感失望。
他一直以為,即便是所有人不理解他,至少倪影會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無論他想做什么,她都會支持,然而她堅決的反對,不但沒有熄滅他的好奇,反而讓那股好奇的火焰愈燃欲烈。
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他和旭日的人們是不同的,他整日思索的問題,其他人根本不感興趣,而人們心安理得的過日子,對他來說,卻是煎熬,尤其這兩年來身體不自覺的犯困,讓他尤其的恐懼,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發(fā)生著改變,至于什么改變,他還說不好,但改變實實在在正在發(fā)生。
不行,他不能再坐以待斃,他要帶著倪影一一去認證,他要讓她看到這里的奇怪,正如那朵妖艷開放的翠綠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