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峽谷內，煙花信號為萬物蒙上一層血色，將所有人照的臉頰通紅。

柳顧動作僅是略微一頓，繼續奔向蠻牛墜落的位置，一方面是根本不知道這信號代表著什么，另一方面是擔心蠻牛的安危。

兩人前后相識雖不過幾個小時，卻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并肩作戰的朋友。

更何況蠻牛還曾救過自己，如今生死不明，他心急如焚，全然無心關注其他，滿腦子只想著趕緊把人救下。

至于那出手偷襲之人和劉四狗，已經被打上了必殺的標簽，他不是嗜殺之人，但也并非圣人，還做不到別人當著面傷害自己的朋友，卻聽之任之的地步。

人生在世可以無欲無求，但一定要順心意，若心意都不順，活著又有什么意思。

連續穿過幾個亂石堆，柳顧扒開一處草叢，終于看見了正靠著石頭癱坐的蠻牛。

胸膛上血流如注的洞穿傷已經基本穩定下來，雖仍有血液不斷滲出，但看起來總算不如想象中那么嚴重。

原來，蠻牛在遭遇偷襲的剎那，明白自己躲不開后，當機立斷，強行控制身體肌肉骨骼挪位，讓瘋犬本該刺中心臟的一擊避開了要害。

之后趁著還算意識清明，果斷選擇從山壁上摔下來。

畢竟是留在敵人身邊等著被補刀，還是搏一搏，從十幾米高的山壁上跳下，從而遠離危險，他還是能做出明智判斷的。

這份果敢救了他一命，加上山壁上長著幾株怪異扭曲的灌木，恰好幫助減緩了下墜的勢頭，即便身上因此多處掛傷，總好過直接摔在一堆石頭上。

等掉落下來，他便立刻封住傷口附近的幾處穴道，暫時止住了流血狀態，而后，又從身上摸出一顆養血丹服下，這下才算保住一命。

蠻牛之前已多次進入夜獵場，經驗自然要比柳顧豐富一點，起碼身上帶的保命手段不少。

見情況還算穩定，柳顧頓時松了一口氣，可還是頗為擔心，索性把身上僅剩的半顆養血丹捏碎，灑在對方的傷口處。

這種丹藥既可內服，也可外敷，之前在山洞的時候，他便是如此幫李清兒療傷。

“牛兄，你感覺怎么樣？”

看著對方在火把映照下，面容蒼白失色，柳顧頗為緊張忐忑。

此時，蠻牛的面具已經摘下，露出一張略顯稚嫩的少年面容，相貌憨厚可親，鼻翼及周圍長著淡淡的雀斑，眼神清澈虛弱。

他說話的時候似是牽動了傷勢，疼的齜牙咧嘴：“還好，就是血流的有點多，頭暈得很，右腿在摔下來時磕在了石頭上，應該是骨折了。”

“這就好，這就好，總算是保住了一命。”

接著，柳顧語氣轉冷，寒意刺骨：“你先在這里安心躺著，等我去解決掉那兩個家伙，咱們就立刻下山療傷。”

說完，便欲轉身離開，殺意凌然。

蠻牛立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嘴角流出一絲血跡：

“蛇兄，不要沖動，那個人我們惹不起，他在七號獵場名聲很大，綽號瘋犬，實際身份是申家‘十二相’之一的申戌，為人殘忍嗜殺，反復無常，能以不足一輪的修為進入‘十二相’，天資根骨可想而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你打敗了他又能怎樣，根本不能下死手，說不定事后還會招來申家的報復，我還好，起碼背后的師門在東極城有些名望，申家亦要賣幾分面子。”

“可蛇兄你無依無靠，一旦招惹了申家這種龐然大物，是會有殺生之禍的，聽我一句勸，此事不如就這么算了，等會兒我報出身份，再割舍一半的異獸給他，應該就能解決，畢竟我們和他沒什么生死大仇。”

聽到蠻牛的勸說，柳顧沉默不語，眼神陰晦。

三大家族在東極城積威已久，即便是蠻牛這種出生大勢力的人，明明還是個十幾歲的熱血少年，但在自己被偷襲在先，受了重傷的情況下，卻寧愿選擇息事寧人，也不愿和瘋犬發生沖突。

難怪之前鐵頭那三個人敢如此強取豪奪，只要打著三大家族的旗號，別說是夜獵場，就是在東極城都可以橫行無忌。

可柳顧偏偏不在乎這些，倒不是說他喜歡行俠仗義，抱打不平，世間不平事多了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仙神圣人都不管，哪里輪得到他來主持公道。

但不平事欺負到自己頭上就是不行，別人活得怎樣管不著，但他自己，一定要順心意，他就是這樣一個小心眼的人。

更別說還要割舍一半的異獸給瘋犬，那簡直是在要他的命，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結果對方的命更完美。

殺人者是巴蛇令，關他柳大郎什么事，就算出了事，背后還有楚家。

心意已決，柳顧抽出胳膊，給蠻牛留下一個揮手的背影：

“我去去就回。”

不理會身后蠻牛的呼喊，少年殺氣騰騰，虛空連踏幾步，在突起的巖塊和灌木上幾次借力，登上山壁之頂。

山風勁拂，衣袂獵獵，月華普照而下。

一者半裸上身，傷痕累累，幾處傷口幾可見骨，用布條隨意扎起的高馬尾隨風飄搖，擊殺百頭異獸后殘留的煞氣縈身，宛若殺神。

一者勁裝犬面，背負雙手，眼神中帶著一絲戲虐，似全然不將對手放在眼里，不時像逗狗一樣，用腳尖輕踹匍匐在地的劉四狗。

未有言語，柳顧搶先攻伐，欲占先手。

今夜輪番大戰，一身修為如今最多還剩六成，傷勢牽扯，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只會更低，加上之前的血色煙花信號一直讓他心悸不已，故而決定速戰速決，免得節外生枝。

柳顧五指舒張，巍巍一顫，似勁弓弦崩，掌蘊風雷之音。

瘋犬眼中露出正色，一腳將劉四狗踹開，險些將后者踢落山下。

“滾開，好狗不擋道。”

他豎掌為刀，右手似白玉無瑕，溫潤瑩白，無形氣勁凝實，揮掌橫斬。

“碰”

金敲玉響，氣勁消弭，兩人皆是悶哼一聲，各退幾步，柳顧為五，瘋犬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