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你說布達拉宮到底是為誰而建的呢？”

程佳目光褶褶。

“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覺得修一個房子嗎？因為祖先在紅山修行過，自己又信佛，所以循著祖先的痕跡選在這里合情合理，后來娶老婆，肯定要裝飾擴建。所以我認為三個原因都有。”

“我寧愿相信是為了文成公主，那樣才不辜負萬水千山的相約！”

“我老婆想的那么浪漫！古代女人哪有資格談相約！我想在文成公主心里，走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這是一條有去路無歸途的旅程！”

程佳漫過排山倒海般的心酸，“反正她是為了國家作出積極貢獻的人，雖然一生都在異鄉，也算是值得了，名垂青史了！”

程佳看了看眼前的宮殿，想象著文成公主住在里面會是怎樣的情景。她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站在某處俯視LS，思念她遠方的故鄉？

這里哪個房間是她的呢？

想到這里，程佳問高湛：

“我就想不太清楚，都說布達拉宮的房間數是個迷，現在科技這么發達，怎么可能數不清楚呢？就這么點地方！”

高湛馬上來了興致，“這個我也好奇過，我查閱過資料。

布達拉宮的內部是一個活體建筑，有無數木料和石頭，毫不夸張的說一座森林和一座大山撐起了它，內部沒有一根釘子，全部是榫鉚結構，所有木結構都可以拆換而不影響主體結構。構造極其復雜，有套間、隔間，還有套間與隔間的復合體，傳統算法根本不奏效，現代測算方法也不適合這建筑。

好像說是有2500多個房間，而新的處所、地壟、倉庫等還在不斷地被發現。宮內大殿與小殿彼此依存，洞穴與殿堂合為一體，房間套著房間，即便是在里面生活了一生的喇嘛，也無法窮究它的奧秘。”

程佳點點頭：“這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宮殿了，這是一個民族的象征，世世代代傳承下來，太多的往事就變成了不為人知的傳奇了。”

高湛笑嘻嘻的對程佳說：“如果我是如松贊干布一般的人，我一定會為你修建一座更富麗堂皇的宮殿，把你養在里面，養的白白胖胖的。”

程佳笑著白了他一眼：“又來了你！”

程佳看著靈塔，肅然起敬。這種敬仰并不是來源于靈塔本身，她看過歷代活佛、班禪的介紹，沒有一個記住的，也不了解他們的貢獻到底是什么。她敬仰的原因主要是對藏族同胞的一種尊重和信仰上的認同。程佳是無神論者，她信仰自己，堅持修身才是根本。高湛更是，看起來他對什么都好奇、感興趣，其實他只是敬畏，他應該只相信當下。這么說來，他們確實是一類人。

程佳突然有感而發，她對高湛說：“如果有來生，我希望和你同時出生，青梅竹馬，我們一點時間也不浪費。一見面你就認得我、我也認得你！”

高湛心里非常動容，嘴上卻說：“我不愿意！你說的那是孿生子！我要和你做夫妻！”

程佳被逗笑了，高湛拉住她的手，也微笑。

布達拉宮已經快觀賞完了，程佳看著墻上的壁畫，看著那些唐卡，在有些幽暗的房間里栩栩如生。有的眼睛圓睜，有的半睜，都騰云駕霧一般，就像隨時可以飛在她面前。她不用閉眼，自己就已經在佛陀的周圍了，程佳凝神感受，覺得心里異常開闊。

高湛不太習慣他們這樣的安靜，看著程佳不說話，他很好奇她在想什么，但望見她專注認真的模樣，覺得她嫻靜美麗，不忍破壞，他默默的凝望，想把這靚影記住。

程佳說要和他同時出生，這何嘗不是自己的心愿？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是對命運多么無力的控訴？高湛非常珍惜現在的每一點時光，除了愛，還因為他們之間十六年的年齡差。

程佳又湊過來問他：

“高湛，你說這里面每個法器會不會像電視里演的，可以降妖除魔，你想想這里的法器歷史有多悠久！”

高湛呵呵的笑：“要先降妖，先把你這個小妖精降了！省著你魅惑我？”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走出紅宮，程佳對著陽光伸了伸懶腰。

“來多少次也記不住里面都有些什么？這里面的都是無價之寶，數不勝數！

高湛，你說剛才咱們在里面那么陰涼，都讓我忘了外面的大太陽！”

高湛示意程佳看墻：“這墻底下有12米厚，最上面最薄也有1米，冬暖夏涼，古人可比你聰明！”

程佳翻了個小小的白眼。

高湛接著說：“何止是這里面的寶物，布達拉宮發現了地壟，最深8層，里面有很多雜物和垃圾，據說運出去496車，也都是無價之寶！連垃圾都是，更別提其他了，這些東西早就不能用價值衡量了！”

程佳一下子趴在高湛的背上。

“干嘛？”高湛問道。

“我休息一會兒！”

“我背你！”

“你算了吧！我們在高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高湛沒再堅持，確實不能隨便瞎玩，這幾天他輕微的有點頭痛，吃了一些抗高反的藥。即使他們曾經常年生活在這里，也是不適應的，更何況現在已經離開很久。

藏族同胞從娘胎里就開始適應這樣的環境，其心肺的結構和平原人略有不同，就算自己住再久也是無法和藏族兄弟相提并論的。

“咱們回去又要醉氧了！”高湛嘆息道。

程佳說：“那多好，能睡十幾天的懶覺！”

長期在高海拔地區工作，重返平原居住后，會產生一種所謂“脫適應反應”或稱“低原反應”。在醫學上，又叫：醉氧癥。醉氧是由于人的機體剛剛適應高原地區低氧環境，重新進入氧氣含量相對高的地區，而發生的不適應，出現疲倦、無力、嗜睡、胸悶、頭昏、腹瀉等癥狀。程佳在LS工作的時候，每次回黑龍江都要醉氧，睡得昏天黑地，起來就難受的要命。那時候親戚朋友聽說她回來，都要去探望，她卻蒙頭大睡，因為這個沒少讓父母數落。她開始不知道這是醉氧，后來還是高湛告訴她的。

有一次她休年假回家，高湛在走廊遇見她，本來都打完招呼各自走開了，高湛忽然叫住她，囑咐她回去要注意休息，因為會醉氧……

從布達拉宮下來，他們去了對面的宗角祿康公園劃船。

程佳嚷嚷著：“我在這里撿到一個小烏龜，拿回去養了好久，后來發現它眼睛上有白色的膜，都睜不開了，就又放回來了！”

她看著石頭上，水面的樹枝上曬太陽的烏龜嘀咕著：

“不知道哪個是我的？”

高湛冷笑：“我不贊同你們這些人，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就拿回家養！還有放生的，也不考慮是不是破壞生態平衡，你就比如清道夫，這些外來物種給當地造成多大困擾！”

程佳不作聲，如果換作現在，她肯定要先治好小烏龜的眼睛再放生，想想心里還挺難受。

高湛等著程佳反駁，看她一句話也沒說，反倒不自在起來。他把船槳遞給程佳。

“你來試試！”

程佳看著高湛，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

“我可以嗎？”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可以！你這樣……”

高湛給程佳做著示范。

湖面如鏡，船槳劃開一道道波紋，波紋里布達拉宮的倒影隨波晃動，剎時仿佛活了起來。湛藍湛藍的天空上，幾朵白云閑適的飄著，慢慢向遠處的雪山掠去。

程佳一直覺得，LS是一個有穿透力的城市，它的天空藍的通透而高遠，它的信仰樹立的鮮明而執著，它可以穿透人的視覺和靈魂。

中午，高湛帶著程佳在布達拉宮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喝奶茶。

店面的裝修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的上簡陋。幾間大小不一的房間，擺著古舊的四方桌，旁邊是長條木凳子，但是這家店是當地人很喜歡的奶茶店，也是LS最正宗的奶茶店之一。

程佳坐在凳子上，悠閑的晃動雙腿，高湛微笑的看著她。他們喝酥油茶，吃炒米，還點了炸土豆條等。

程佳抬頭，看見棚頂黑色的柱子上掛滿了塔灰，像蜘蛛網一樣，她很自然的低下頭，用指甲摳了一下油亮的桌子，指甲里馬上就塞滿了油泥。

高湛看著，拿起一個土豆條放在嘴里，慢悠悠的說：

“小時候我媽媽，為了木頭防腐，是會用油每天刷的，這要比現在的工業油漆環保、健康。”

他給程佳倒了一碗茶，接著說：

“我剛來XZ的時候，有一次要去實地考察礦，走到半路，車陷在灘涂里出不來了，手機沒有信號，四周都是荒山。

眼看天黑了，隱約能聽見狼叫，我們又冷又餓，不想在原地等死，就拿上手電和鐵鍬，往河谷走，那時候根本不知道前面會有什么，只是想找活路……走了很遠，就在幾乎絕望的時候看見了牧民的燈光。

藏族牧民很熱情的招待我們，雖然他們普通話不好，我們不能完全聽懂他們說話，但是能感受到他們的熱情。

那晚喝的酥油茶是我有生以來喝的最好喝的，那糌粑也特別好吃，在那之后我再也沒有過那樣美味的感覺。晚上他們把最好的被子讓給我們，我睡得真香！

第二天，我再喝那酥油茶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壺底有一層很厚的牛糞，而且她們一邊做糌粑一邊抓其他東西，根本顧不上洗手……

可是我沒有任何障礙，比起現在的很多東西，這很天然，還無毒。土生天養，回歸自然……”

高湛平淡的將往事娓娓道來，程佳聽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