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堡”并不是城堡，而是豐城非常有名的集市，劉嘯前世就知道這里，二十年后，“趙家堡”名字還在，不過成了一棟農(nóng)貿(mào)大廈，一樓菜市場，二樓日用百貨。

但那時豐城大型菜市場有數(shù)家，“趙家堡”只是其中一個，遠沒有現(xiàn)在這么火。

其實所謂的“趙家堡”就是一片開闊的場地，大約有半個足球場那么大，新中國沒有成立時菜農(nóng)們就自發(fā)在這里進行交易，久而久之形成了一個集市。

新中國成立，豐城隨之建市，“趙家堡”集市也被保留下來，其規(guī)模也越來越大，特別是農(nóng)歷初一和十五，周邊的農(nóng)民都會趕著馬車來到這里買賣。

二十年前，集市受到?jīng)_擊，正常買賣變成了違法行為。

直到十年前，改革開放開始，市場經(jīng)濟又逐漸恢復。

在華國的八十年代，市場經(jīng)濟還是一個新鮮的詞匯，人們覺得這種經(jīng)濟形式來自西方，實際上，華國的民間，特別是農(nóng)村早就存在市場經(jīng)濟了，這種集市就是典型的事例。

農(nóng)民們把自家耕種多余的蔬菜拿到市場販賣，對方可以用貨幣來購買，也可以用對方需要的物品進行兌換，大家各有所需，完全遵循著市場規(guī)律，這就是市場經(jīng)濟的雛形。

現(xiàn)在“趙家堡”市場已經(jīng)逐漸恢復，劉嘯隔著老遠就聽到嘈雜的喧鬧聲，期間還夾雜著馬和驢的嘶鳴聲，好不熱鬧。

昨天剛下過雨，市場里地面泥濘不堪，不少地方還有大片的積水，可沒有人注意這些，什么水坑不水坑，踩的人多了就沒坑。

今天恰好是農(nóng)歷十五，趕集的日子，周邊十幾里內(nèi)的農(nóng)民老早就趕著馬車來到趙家堡。

市場里有一些政府配置的鐵制藍色柜臺，來的早的農(nóng)戶就占據(jù)一個柜臺，不過菜農(nóng)們的數(shù)量遠比柜臺要多，后來的菜農(nóng)就自己找位置，馬車驢車隨便一停就地便吆喝起來。

劉嘯跟著父親走進菜市場，身旁的菜農(nóng)們大聲的吆喝。

“甜小蔥，甜小蔥，蘸醬吃正好了。”

“西紅柿，西紅柿，一毛五一斤了！”

“剛殺的豬血腸了，一塊三毛五一斤了。”

吆喝聲和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讓這個簡陋到極致的露天農(nóng)貿(mào)市場充滿了煙火氣息。

劉嘯就喜歡人間的煙火氣，喜歡人們?yōu)榱松钆ぷ鞯臉幼樱约翰灰彩沁@樣的人嗎？

劉向?qū)W在菜市場里穿梭，很快來到一輛驢車跟前。

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漢站在驢車前抽著旱煙，車上放著自家種的蔬菜，還有一個大水桶，水桶里有三條鯉魚，每一條都有三四斤的樣子。

“老哥兒，魚怎么賣？”

劉向?qū)W問道。

“四毛二一斤，三條都買了，就三毛五。”

對方回答。

劉向?qū)W看了看水桶里的魚。

“這一條得有三四斤吧？”

對方回答：“差不多，這魚新抓上來還不到一小時，新鮮著呢。”

“抓上來的？從哪抓的？蘭河里？”

劉向?qū)W又問道。

對方接著回答。

“昨天下大雨，河溝子都滿了，這魚也跑出來了，隨便抓唄。”

劉向?qū)W撓了撓頭。

“是在河溝里抓到呀！那我買兩條，你再便宜一點，反正都是白來的。”

劉向?qū)W開始砍價。

對方當然不同意。

“什么白來的呀？我可是和我家二小子下河撈的，弄了一身泥，些都沖跑了一只，這鞋不是錢呀？

你要買兩條，我三毛五就賣了，再低就不賣。”

劉向?qū)W想了想點頭，指著水桶里的兩條魚。。

“好吧，那你幺一下這兩條。”

“好！”

對方抽出一桿秤，抓起一條魚扔到秤上，魚活蹦亂跳不好控制，他對著魚頭又來了兩巴掌。

“這條是………三斤一兩，高高的！”

老漢用一根麻繩在魚鰓里穿了過去，然后又拎出第二條。

“這條是………二斤三兩，一共是………五斤四兩，一斤是三毛五，是…………！”

老漢拿出個算盤，慢悠悠的開始算起來。

劉嘯在一旁說話了：一共是一塊八毛九。

老漢撇了劉嘯一眼道：你咋知道一塊八毛九？

“算得唄。”

“算得？你還比算盤算得快？我可不信。”

老漢扒拉著算盤，這速度真是讓人著急。

足足半分鐘后，結果出來了。

“哎呀，還真是一塊八毛九，大兄弟，你這娃娃挺厲害呀。”

劉向?qū)W哈哈笑道。

“我兒子當然厲害了，今天才八歲，明年就能考大學了。”

老漢聽了也哈哈大笑。

“你吹牛去吧，我家大小子十八歲都沒考大學，你娃娃八歲考大學？牛都讓你吹上天了。”

劉向?qū)W甩給對方一個鄙視的目光。

“連市教委的領導都說我兒子是天才，整個豐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來，這人跟人是不能比的，算了，跟你說也不懂！”

劉向?qū)W掏出一塊八毛九遞給對方，拎著魚帶著劉嘯離開。

“這條給你爺，這條咱們自己燉著吃，嗯，不夠，還得再買點肉………買點豬肉吧！”

前面正好有賣豬肉的，劉向?qū)W來到跟前，用手摸了摸，覺得肉還挺厚。

“豬肉怎么賣？”

劉向?qū)W詢問。

對方回答。

“兩塊一一斤。”

“這么貴了？”

“沒辦法，現(xiàn)在都是這個價，要是“后丘”更貴呢，都兩塊三了。”

劉向?qū)W搖了搖頭，這些日子的物價的確有點高，去年豬肉還一塊七八呢，今天一下子就漲到了兩塊多，工資也沒漲。

“稍微便宜一點吧，我就買三斤。”

劉向?qū)W接著砍價。

“便宜？嗯，那就湊個整，兩塊錢，便宜你一毛了。”

“便宜一毛………好吧，那就來三斤，肥的多一點啊！”

劉向?qū)W特意囑咐要肥膘。

“肥的都給你，剩下的怎么賣？我就切這一條了。”

對方沿著一側(cè)就是一刀，放在秤上是二斤八兩。

“二斤八兩就二斤八兩，不用再多了。”

一斤兩塊錢呀，這可不是賣魚，才三毛五分錢，多一兩就是兩毛呀！

“二斤八兩，一斤兩塊錢，那就是………五塊六。”

這個農(nóng)戶算賬比剛才賣魚的快一點。

“這是………五塊六，拿好了！”

劉向?qū)W抽出幾張紙幣遞給對方，菜農(nóng)接過來認真的數(shù)了數(shù)，一分不差后才把豬肉交到對方手里。

“兒子，幫爸拿著，拿住了，不能被小偷搶去。”

劉向?qū)W囑咐兒子，劉嘯接過來，牢牢的抓在手里。

接著逛，劉向?qū)W又花了一塊錢買了很多蔬菜，蔬菜還是很便宜的，像豆角這種菜是一毛五分錢一斤，不過種類不多，都是應季蔬菜。

父子兩人在早市逛了接近一個小時，此時人也越來越多，農(nóng)戶們也是喜笑顏開，人越多，他們賺得也越多，但也會不時有爭吵聲傳來。

“你還沒給錢呢？”

“怎么少五分錢？”

“你買不買？不買趕緊走！”

討價還價聲和咒罵聲在這市場上此起彼伏，組成了一首百姓生活交響曲。

不光有老百姓，很快有兩個穿著藍色制服的人夾著黑皮包走進市場，他們的到來立刻引起了菜農(nóng)們“仇恨”的目光。

原來這兩人是稅務所的工作人員，到市場是來收稅的。

工作人員走到農(nóng)戶跟前笑瞇瞇的說道。

“老鄉(xiāng)，趕緊交點稅吧！”

農(nóng)戶一瞪眼睛。

“交什么稅？我還沒賣到錢呢交什么稅，去去去，去別人家，等我賺到錢再說！”

“老鄉(xiāng)，我剛才都看到你賣了很多錢了，就交一點吧！”

工作人員“哀求”道。

“我沒賺到錢，還賠錢呢，不交………！”

兩位工作人員詢問了好幾個農(nóng)戶，結果都一樣，沒有一個交錢的，甚至有兩個農(nóng)戶都罵了起來，弄的他們兩個狼狽不堪。

劉嘯從沒看過稅務局的人會如此窩囊，跟受氣包一樣。

“呵呵，這個時代還真有意思，稅務部門根本沒有尊嚴可言，估計也就警察還能對付這幫農(nóng)戶們。”

劉嘯和父親回到家時才七點半左右，一進胡同就遇到了周爺爺。

“向?qū)W買菜去了？好家伙，買了不少菜呀，這么大的魚？怎么？要改善生活呀？”

“周叔，今天去我爸那里，多賣點東西。”

“哦，你爸你媽身體還好吧？”

“不錯，都挺好。”

“小偉今年高中畢業(yè)吧，找到工作了嗎？”

“找到了，就到我爸那家化工廠，現(xiàn)在是電工學徒。”

“電工好呀，什么地方都需要電工，讓小偉好好學，等有工夫我去你爸那看看，挺長時間沒跟他殺一盤了。”

“行呀，我爸下班在家也沒什么意思，有工夫就過去，反正也不遠。”

父子二人走進家門，張文秀已經(jīng)把飯做好，小米水飯，豆腐拌小蔥，還有昨天晚上剩的雞塊又熱了一下。

“買了這么多菜？”

張文秀接過菜放在菜板子上。

“一會兒把魚拿樓上去，剩下的咱們自己吃，唉，這點東西快十塊錢了，現(xiàn)在物價太高了！”

劉向?qū)W對現(xiàn)在的物價有些不滿意，十塊錢的菜呀，他一個月的工資是七十二塊五毛六，十塊錢相當于三四天的收入了。

當然，主要是肉貴，蔬菜還好一點，可也總不能吃菜吧，劉嘯現(xiàn)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光吃蔬菜能行嘛，只有多吃肉才能長身體。

“肉是最貴的，現(xiàn)在都兩塊錢了吧？”

張文秀問道。

“兩塊一一斤，我買了兩斤八兩才才賣兩塊錢。”

劉向?qū)W回答。

張文秀嘆了口氣道。

“早市還能便宜一點，二百貨那邊都兩塊二三了，再漲就吃不起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