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馨，”從游戲倉中坐起身，面無表情活動著四肢，蕭潛努力修復著意識數據化導致的肢體僵硬。“給生命科學研究所打個電話。”

“沒有問題，”短暫停頓后，悅耳但無機質的女聲提醒道：“但是哥哥，現在是凌晨一點二十五分，已非對方的工作與接待時段……”

“打電話，立刻。”未給人工智能解釋的機會，青年冷著臉吐出五個字。等不及肢體恢復如初，蕭潛跨出游戲倉走向浴室，內心的焦慮有增無減---

無論初次登錄前閱讀的‘玩家須知’，亦或之前其余玩家的表現，都驗證了游戲運營的說法：假如玩家生命值歸零，系統將判定其處于死亡狀態，并將當事角色以白光傳送出游戲世界；玩家意識則自動返回登錄界面，直到現實時間經過一小時方可重新進入游戲。

這是一種保護玩家的措施。倘若不及時切斷意識與游戲的鏈接，沉浸虛擬世界的玩家會混淆游戲與真實，以為自己在現實中死去，最終大腦下令停止新陳代謝導致‘自殺’。

各款虛擬游戲都遵照法律應用了此項機制，以免當年‘玩游戲玩死人’的慘劇重現，蕭潛本不該大驚小怪；只是女孩角色死亡時的畫面過于詭異，又跟‘那時候’太過相似，再加上她意有所指的留言，實在讓蕭潛放不下心來。“小馨，進展如何？”

“第二次撥打，哥哥。”語氣未有任何變化，負責家中大小事務的人工智能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對方依舊沒有應答。”

“繼續撥打，接通了直接功放。”脫掉汗濕的內衣，蕭潛叮囑同時擰動旋鈕，任由溫熱的水自噴頭涌出，從上到下沖洗著身軀。試圖靠這種方式把疲勞與不安一并帶走，昂起頭閉上雙眼，某人眼前再度出現了‘小星星’倒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的場景，并與記憶中的畫面逐漸重疊，最終化為一體...

女性悅耳但冰冷的呼喚，將蕭潛的意識喚了回來，用手在臉上揉搓了幾把，他板著臉沒好氣道：“什么事，電話打通了。”

“有特殊情況，哥哥。”伴隨浴室墻上的屏幕亮起，人工智能的聲調愈發清晰。“有一通電話正在線上，對方指明要與你交談，不接受留言與轉達模式。”

“掛掉。”擔心著狀況未知的妹妹，某人想都不想下達了指令，抄起墻上的浴巾胡亂擦拭著身體。準備再無線索就去研究所一探究竟，他剛離開浴室就接到了又一次提醒。“又有電話？”

“是的，指明要找你對話。”或許是認為蕭潛還會二話不說掛斷，人工智能立即補充道：“來電者是鄭金先生，他正在線上等待。”

對哦，自己連告知都沒做倉促退出游戲，想必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后知后覺之前的草率造成了何等惡劣影響，蕭潛趕緊下令接通電話，清了清嗓子尷尬道：“對不起，我----”

“我已經離開家了，離你那還有五個街區，大概二十...”打斷了青年的發言，鄭金中途停頓了幾秒鐘，似乎在與身邊人低語著什么。“祁叔說十五分鐘就到，你換身衣服趕緊下來，記得把證件帶齊。”

依舊是平日吊兒郎當的語調，但配合說出口的內容，就給人以截然不同的感受。裊繞心頭的陰霾為此散去少許，蕭潛一時間竟有些詞窮，最后只能以一句‘謝謝’作為回應。將浴巾與換下的衣物一道丟進洗衣機，隨意找了套休閑服換上，青年馬不停蹄離開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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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鄭氏集團總經理，鄭金。”冷著臉把名片遞給守衛，坐在副駕駛的帥氣男子提了提領口，一副不屑搭理對方的模樣。“我有些事要和周博士談，把門打開。”

認真檢查了名片，目光掠過駕駛座上穿西裝的老者，以及后座面沉如水的蕭潛，似乎在疑惑他倆與鄭金的關系。但在鄭金充滿侵略性的沉默注視下，他最終選擇了退卻，歸還名片并敬了個禮。“明白，歡迎來到生命科學研究所，鄭經理。”

渾身散發著上位者氣息，青年稍微抬手作為回應，同時裝作不經意朝漆黑夜幕中燈火通明的建筑努了努嘴。“今天這么熱鬧是怎么回事，你們在慶祝節日嗎？”

正操縱著金屬柵欄升起，守衛聞言聳了聳肩，用無所謂的語氣淡淡道：“好像‘實驗品’出了狀況，詳情我不清楚，反正睡著的全被叫醒了~~”

男子的話語輕描淡寫，卻如千斤巨錘敲打在蕭潛內心，讓他的情緒愈發焦躁。忍耐，他只不過是個看門的，再怎樣也不是罪魁禍首，不能殺他！在意識里一遍又一遍重復著‘約定’，某人竭盡所能抑制著內心翻涌的黑暗，甚至沒覺察到嘴唇都被自己咬破。

通過了佩戴泰瑟槍的警衛，轎車在建筑正門處停了下來。叮囑‘小馨’進入待機模式，蕭潛雙手捂住臉深深吸了口氣，總算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糟糕。沒等車停穩就推開車門，草草朝駕駛座上的老人低頭致謝，他仿佛一股旋風般前沖，直到接待臺才停了下來。“馨兒怎么樣了，她還好嗎？”

一位濃妝艷抹、目測不超過二十五歲的女性正坐在椅子上，手忙腳亂兼顧著接電話、打印文件、發布通知等事宜。滿頭大汗的她壓根沒注意到蕭潛靠近，以至于被后者嚇了一大跳。“哇啊啊---欸，你是誰？門衛怎么會放你進來？”

“別緊張，美麗的女士，我們是周博士的朋友，有急事想找他。”行動比蕭潛慢了一拍，鄭金面帶微笑朝對方打了個招呼，這才語調平和問道：“蕭馨，也就是在此接受治療的女孩，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告訴我們她現在情況如何？”

也許是懾于蕭潛的咄咄逼人，也可能是被鄭金展現的魅力所折服，亦或許二者皆有，支支吾吾了片刻后，放下話筒的年輕女性用手指向側方。“詳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剛剛接到偵測組發來的聯絡，說那位女孩...沒救了。”

腦海嗡地一聲巨響，蕭潛視野迅速籠罩上了紅色，其意識深處的黑暗如洪水般肆虐，瞬間吞沒了所剩無幾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