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慢！”幾乎是掐著集合時間點抵達宅邸門口，蕭潛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被人在隊伍頻道劈頭蓋臉一通抱怨。“要不是你那個該死的富二代朋友，NPC早就把我們資格取消了，你這個只會添亂的家伙---”

“但是貞德小姐，剛剛你也參加勸...哇啊。”話剛開頭，某人就因為不合時宜的發言遭到了制裁。慌慌張張退了兩步，躲開對方攻擊范圍的1983一查交互界面，不滿地揮舞起拳頭。“太過分了，居然開PVP模式，我掉血了呀！”

瞅了眼針鋒相對的二人，蕭潛把目光投向了在場另倆位玩家，承受著他的視線，貝妮下意識退了兩步，緊抿雙唇保持了沉默；鄭金則做了個鬼臉，同時壓低嗓音開啟了私密聊天。“不光是我，大家都替小蕭你做了保證，騎士候才相信你沒有臨陣脫逃。”

瞥了眼轉過身不敢對視的女玩家，蕭潛承認自己有些驚訝。在他看來，經過恫嚇的貝妮雖不至于反抗，但多半會心生不滿，明里暗里給自己添些不大不小的麻煩。

算了，她能乖乖當個工具人就行，其他都是些無關緊要之事。注意到門前空地聚集了不少人，蕭潛邊默數人頭邊問道：“集合時間提前了？”

“他說有事要告訴我們。”

“什么事？”

“不清楚，羅蘭說等人到齊再講。”轉述了尚在整隊者的話語，從物品欄取出一小塊干酪，鄭金咔哧咔哧品嘗起來。“要嗎？”

乳白偏黃的顏色，帶著奶制品特有的濃郁香味，青年掌心的食物比起超市里人造蛋白質合成的仿品，天然美味了不止一星半點。聞言不由吞了口唾沫，蕭潛為此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拒絕其好意。

“我今晚吃得挺飽，還是算了。”

眾人分作小團體閑聊的功夫，由當地人所組成的民兵亦集結完畢，正列隊聆聽騎士侯的訓導。閃閃發亮的金屬鎧，讓他們在陽光照耀下猶如百戰百勝的威武之師；鋒利的武器背在身后，散發出陣陣肅殺之氣；即便目光中有著迷茫與恐懼，但在騎士候鼓舞下多數人還是表現出高漲的斗志，不時舉手喊著口號。

與他們同樣拿出戰斗用行頭，全身鎧把羅蘭包裹得嚴嚴實實，面部亦無例外。走起路來哐當哐當響的騎士候好似金屬巨人，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濺起陣陣塵土。聲音因頭盔阻隔而顯得晦澀沉悶，立于隊伍前的壯漢揮舞拳頭，朝民兵們發表著演說。

內容倒沒有多稀罕，就是普通的戰前動員。先是曉之以理清剿魔獸的重要性，再動之以情勾勒魔獸屠戮家園，殺害親人的凄慘畫面，最后則誘之以利，果斷表示受傷或戰死必有撫恤，戰斗勇猛則重重有賞。

很老套，但很有效。起碼在蕭潛觀察下，民兵們神情間的恐懼正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狂熱。

對身邊倆位似乎是副官的男性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出面維持秩序，羅蘭轉身朝一眾玩家大步流星走來。“你遲到了。”

聽著對方的開場白，蕭潛冷哼一聲抬起下巴，以眼神示意此刻仍未整好隊的民兵們。“好歹比他們強。”

“我是說紀律方面。”仿佛不諳世事，他特意補充了一句。

回眸望向又開始亂糟糟的隊列，羅蘭眼中閃過一抹隱藏并不好的尷尬。用力吸了吸鼻子，見幾位玩家全都聚集過來，他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要通知你們一件事。”

“鑒于你們收集到的情報，我認為單憑目前的戰力，不足以應對鎮子附近盤踞的魔獸。”拉下了剛剛抬起的面罩，中年人面龐被隱于金屬假面后，讓人無法看到他的表情。“正好有新的流民上門詢問此事，我順便征募了他們。”

“他們馬上就到，屆時你們將組成一支隊伍，負責人...”沉吟了一小會，金屬巨人抬起胳膊，佩戴鐵手套的手指朝著唯一穿長袍之人。“就是你了，學徒。”

“欸，我嗎？”正在旁邊吃零食打醬油，沒想突然被委以重任，鄭金愣了快十秒鐘才自嘲道：“但我不擅長---”

“不不不，你很擅長，你是最適合的人選！”本也是抱著看熱鬧心態，但細品羅蘭的發言，想到某種可能的蕭潛當即開口打斷了對方，同時在隊伍頻道發去了訊息。“答應下來，別推脫！”

朝他投去了疑惑的視線，但某帥哥最后還是聽從其建議，接受了羅蘭的安排。見狀默默點頭，騎士候取出一塊銅牌遞給鄭金當信物，留下句‘我會再分配幾個人保護你’便折回民兵隊。將其佩戴在胸口，把玩片刻的某人總算想起追問緣由。

“很簡單，有第二批玩家激活了任務，跑去找羅蘭報道。”發現其余幾人皆豎起耳朵，蕭潛干脆把話發送到隊伍頻道，免得一個個進行解釋。“從他的角度來說，把玩家們分配到一塊更省心，也更容易指揮。”

“這就是他亂點鴛鴦譜的理由？切！”齜牙咧嘴朝遠處的高大身影做了個侮辱手勢，貞德此時也反映了過來。“若真這樣，死人臉的決定倒是很正確。與其讓那批搶經驗的家伙騎在我們頭上，還不如讓富二代當隊長...”

隊友能領悟自己的想法，蕭潛固然很欣慰，但某人動輒起外號的習慣，總讓他感到不爽。“女士，簡稱也就算了，綽號別亂取。”

聞言滿臉不屑仰起頭，貞德就差沒在額頭印上‘你奈我何’四個字。壞笑著左右蹦跶，剛想再來幾句嘴炮‘活躍氣氛’，她卻被身側之人拽住胳膊所阻止。

“應該是那倆位吧，”存在感少到可憐的見習牧師以眼神示意街道對面，正結伴朝騎士候宅邸走來的二人組。“我們的新隊友。”

新隊友嗎？視線落在來者身上，蕭潛在認出其同時，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齊軒道別時的話。該不會...少尉的道歉并非為了1983，而是為了眼前之人所做，他禁不住如此想到。

幾乎是同一時間認出了蕭潛，金發少女神情微變，隨即加快腳步沖了上來。“接招！”嬌喝一聲躍至半空，直接開啟PVP模式的她扭動胯部，繃緊的小腿已經掃向蕭潛面龐。

這擊放在現實世界里，被擊中者腦震蕩不好說，去五官科作面部修補手術是一定的。

或是警惕性低，或是并不知曉二人關系，或是知曉卻來不及阻止，等周圍眾人覺察到不妙時，少女的側踢離蕭潛鼻頭僅有不到一指之距，眼看就要把后者打得臉開花。

但她的偷襲，再度像上回那般無功而返，甚至理由也一模一樣。

一個無形無色的‘東西’撕破空氣，越過蕭潛肩膀，命中了少女的膝蓋。上一秒還因為偷襲奏效而欣喜，下一瞬就發出哀嚎的女玩家如陀螺般打著轉，以更快速度朝來時方向墜去。作為她同伴的另一人趕緊沖上前，以身為盾接住金發少女，避免了當事人腦袋著地。

眼看沖突戛然而止，目睹全過程的貞德瞇起眼，似笑非笑給了蕭潛一肘。“她是你姘頭？”

“她與我的關系，就像你與我的關系。”立即還以顏色，順帶給了對方額頭一個彈指，蕭潛朝鄭金努了努嘴。“去吧，隊長，說服他們乖乖聽話。”

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鄭金從物品欄摸出塊干酪，手指一勾丟進口中。“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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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著來自居民們的歡呼與鼓勵，討伐隊離開了白楊鎮，朝卡雷茲村方向緩緩行進。

半人高的皮盾外覆鐵皮，舉著它的民兵走在隊伍前列，間或夾雜著背負短弓者；占據絕對多數之人扛著長槍，排成稀松陣型構成了中軍；后排則全員裝備小圓盾和短劍，隊形與紀律看上去最佳。

但這個‘最佳’也只是矮子里拔高個，以玩家們的角度，他們甚至不如學校里的學生。

“起碼社團集訓時，大伙隊列都比這整齊劃一。”語氣里帶著驕傲，1983說到興起忍不住挺直腰桿，當眾走了幾下正步。“都要和魔獸戰斗了，為什么大家還一點組織都沒有...”

“因為那根本沒必要！”臉上還留有小石子弄出的刮痕，金發少女說話時鼻孔朝天，直讓人想到名為‘鵝’的生物。“只要能殺掉敵人就行，陣型、隊列又不能當飯吃，NPC的行動再不合理，也有著系統替它完善邏輯，你們‘正義之劍’就是在乎這些無關緊要的---！！”

血色盡失臉頰變得蒼白，少女猛地止住話頭，捂住側腹部放緩腳步，視線則鎖定了左前方正不急不緩行走的青年。“你攻擊我？”

“手滑了~~”輕描淡寫把指間的又一顆小石子彈飛，蕭潛邊在隊伍頻道輸入‘有事嗎’三個字，邊有意無意朝自己右側努了努嘴。

注意到隊列中央的騎士候，少女怒極反笑瞇起眼，把指關節拗得咯嘣咯嘣響。眼看雙方又要開始一輪交鋒，時刻留意他們動向的指揮者趕忙出面，阻止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好了倆位，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給了蕭潛一個不輕不重的手刀，鄭金不顧少女抗拒拽住其胳膊，將她拖到旁邊說起了悄悄話。見光頭壯漢目光時刻不離少女，蕭潛悄悄湊到他身邊，眼瞳深處現出了常人看不到的數字。“她是你老板？”

“算...是吧，小姐太沖動，所---你問這個干什么！？”立即回過神來，曾在卡雷茲村搶占了蕭潛戰利品的男性眉頭一皺，果斷把手放在了劍柄上。

“沒事，隨便問問。”確認了二人關系，藉由對方剛才大大咧咧的開場白，蕭潛也大致勾勒出新隊友的關系：‘克萊門特’上層的千金，以及她的保鏢。

初遇時的張狂，現實中掌握的搏擊技巧，整日被‘克萊門特’成員簇擁著招搖過市...以上細節如果加上‘大小姐’頭銜，倒是有了合理的解釋。聯系好友談及相親者的只言片語，蕭潛也大致猜到了，他為何能輕松說服‘艒瓅衉’與‘風之煞’的二人組。

學拳法也就算了，連角色名也都是生僻字，估計現實里也是個奇葩或者非主流。覺察到光頭的警惕，準備為接下來的戰斗節約精神力，某人識趣地返回原位。不去打擾1983與貞德關于‘紀律重要性是否大過戰力’的爭論，他再度開啟了交互界面，將其切換到任務界面。

還是之前的描述，豐厚的獎勵也未曾變化，但與其他玩家不同，蕭潛的界面多了一行文字，讓他慶幸自己遵從直覺去了雷恩的家。

（修正，獲得關鍵道具，可對特殊目標使用，大幅削弱其實力。）

循著女仆日記的線索，青年在酒窖內找到了放置于顯眼處的箱子，并依瓢畫葫蘆收獲又一個透明的晶質立方體。邊走邊開啟物品欄，查看著靜靜躺在其中的‘裝置’，他在欣喜有秘密武器對付巨狼時，不禁萌生了更多疑問。

雷恩肯定是被滅口了，但到底是何人指使；魂晶礦真的存在嗎，具體位置又在哪；從未在白楊鎮露面的巨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裝置埋下就出現了，難道真是巧合？

越想越覺得疑點重重，蕭潛甚至有種‘不能繼續追查’的危機感。“把這個任務做了，然后清除痕跡去下個地方吧，這里不能再待了。”

“什么不能再待？”

“沒什么。”收斂心情隱藏掉界面，青年瞪了眼不知何時湊到身邊的見習牧師，語帶不滿道：“斯塔爾小姐，我在獨自思考時，不喜歡被人干擾。”

“如果被干擾了，你會殺人嗎？”視線復雜而難以捉摸，貝妮指了指還在朝鄭金發脾氣，似乎有些不依不撓的少女。“你剛才是想殺了她嗎？”

“游戲里殺人毫無意義，我妹妹和你弟弟那種情況是特例，普通玩家死亡根本沒損失。”注意到隊伍最前列產生了騷動，蕭潛立即結束了話題，朝好兄弟打了個響指。

“開始準備魔法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