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緊張期待,到心生不滿,再變成如今的不安,即是蕭潛心路的變化。
化妝,找門鑰匙,忘了給電動車充電,迷路,堵車,車爆胎,睡過頭,和閨蜜煲電話粥沒注意時間……女人在赴約遲到時給出的理由數量之多,語氣之正當,甚至比政客們競選時許下的承諾還夸張。所以特蕾莎未能準點出現時,蕭潛僅僅是自言自語低聲抱怨兩句,并未細究此事。
但伴隨時間流逝,某人逐漸感到了不對勁。且不說幾次相會特蕾莎都早早到場,單單過了二十分鐘都杳無音信這點,就足以讓蕭潛嗅到異樣的氣息。“不對勁,肯定不對勁。”
“什么不對勁?”將一捆綁好的木柴交給對方,換得報酬的女冒險者收好錢幣,莫名其妙看了他兩眼。“話說你為什么蹲在這,等人?”
支支吾吾搪塞過去,蕭潛再度查看界面,確認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二十七分鐘。從地上捻起一顆小石子,無意識揉捏它的青年本想拂袖而去,一番琢磨卻滿臉蛋疼留了下來。
自己轉了半天,都得不到靜謐之地與‘老朋友’相關情報,只能依賴特蕾莎引路。現在拍拍屁股有人是方便,但他沒有另行約定時間地點,兜來轉去還得回來等人,與其吃力不討好繞一圈,還不如耐著性子再等片刻。
退一步來講,即便他選擇離去,也沒啥優先度非常高之事:獨自練級效率不高,做生意則需要辦理一系列手續,至于打探情報或購物……他不久前才離開瓦妮斯負責的商鋪,再回去屬實沒必要。
因此在鄭金未上線,1983參加公會活動的此刻,繼續等待姍姍來遲的特蕾莎,反而性價比更高。
話是這么說,但畢竟作為上班族,蕭潛也不可能無止盡在這耗費時間。再等半個小時吧,到時老鄭也差不多該上線了,如果那女人還不來就和他一起做任務去。給今日安排定了個基調,盤坐地面的蕭潛身體后仰雙手撐地,指尖卻觸碰到某個硬邦邦的東西。“誒,這是...木頭?”
“別動,那是我的!”正跟一位農夫打扮的瘦削男性討價還價,試圖將收獲賣出高價的女玩家閃電般扒拉走蕭潛身后之物,嘴上還不忘繼續與顧客的爭執。“...不行,現在砍木頭很危險你知道嗎,吝嗇的NPC。一銅幣只能給你這么多木頭,這么多!”
并未打算貪墨貞德辛勞收獲,蕭潛倒不介意她的粗魯舉止。目睹其又是訴苦又是賣萌又是作兇惡狀,使盡手段總算讓商品賣出了兩銅幣的‘高價’,某人回首望向身后草叢,才發現好幾捆砍伐捆好的木頭正擺放于此。“這都是你砍伐的?”
或許是賺到錢導致的心情愉悅,貞德腦后馬尾辮擺來擺去,連帶著神情亦輕松愉快了不少。“是啊,足足用了快半個小時,我腰都快散架了。”
眼看暫時無人光顧,值班的守衛也在收了三銅幣后不聞不問,有空閑的貞德不由拉開了話匣子,如同被生活所迫的大媽般絮絮叨叨起來。“都多大個的男人了,還哭哭啼啼什么‘有魔獸’,這些NPC就是矯情!”
“我一個女人在伐木場干了好幾天活,見過的非人生物只有些兔子和老鼠,也不知道他們在怕什么~~”
“這里的科技水準比火星最古老的農業區還落后,連個電動鋸都沒有,全靠人力砍伐。除了我沒人接砍伐任務,NPC又跑了個精光,整得我只能一個人拿斧頭劈,效率低得要死!”
雖然對木工知之甚少,但光是聆聽當事者的抱怨,蕭潛都能腦補出對方工作之艱辛。要不讓鄭金以后多和她組隊吧,盡管有些市儈還愛調戲無知群眾,但本質上還能接受。附和同時進行著思索,忍不住又看了遍交互界面的蕭潛嘖了一聲將其隱藏,卻覺察到貞德不知何時停止了抱怨,正若有所思注視著自己。
“‘笑不出聲’,我從之前就想問了。”微微瞇起眼,眉眼間毫無孩童稚氣的女性舔了舔櫻唇,壓低嗓音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小姐。”
“別裝傻,‘草莓醬’今天剛問過我有關火星詛咒的事!”雙手猛地抓住蕭潛領口,卸去偽裝的‘女孩’膂力驚人,輕松把對方整個從地面提了起來。“那個來自地球的小丫頭都坦白了,是你給的暗示,別想裝傻蒙混!”
貝妮·斯塔爾嗎,居然直接到去問當事人,也不知是該贊嘆她的率直坦誠,還是該吐槽她的天然呆。私底下十分贊同其‘小丫頭’的評價,倍感蛋疼的蕭潛幽幽一嘆,攤開雙手做了個無辜手勢。
“好吧,我知道。”
“呣~~”神情并未因此緩和,某人不依不撓又甩了甩胳膊,導致青年如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般晃動。“知道多少?”
奇怪,普通人應該更在意‘火星詛咒’的外泄才對,她的關注點怎么不一樣?感受到貞德異于常人之處,蕭潛不動聲色抬起手,輕輕在女玩家手腕位置戳了一下。
力道并不大,但某人卻如同針扎般抽搐了一下,下意識松開了擒住對方的雙掌。等她回過神試圖故技重施時,卻發現目標已經拉開了距離。“你,你做了什么!?”
“一點雕蟲小技,不會對你的角色或意識造成傷害,別緊張~”雙瞳內的數據如瀑布般傾瀉,剎那間分析著截獲的資料,蕭潛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你喜歡她?”
“誰,誰喜歡她啊,你別血口噴人!”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貞德閃電般一個后跳,動作之突兀甚至差點撞到一個路過的玩家。“我,我可是個百分百的異性戀,死人臉你才是同性戀變態呢,整天和那個小白臉混在一起。”
露出賤兮兮的壞笑,知曉她是在掩飾的某人絲毫不慌亂,只是坐回原位又看了次交互界面。“隨便你吧,只要別妨礙我,我就不會在她面前說你壞話。”
“切,我才不需要你替我說好話,死人臉。”仿佛一只被激怒的小貓,張牙舞爪嚇退了憤憤然想來討公道的無辜路人,貞德哼哼唧唧朝蕭潛做了個鬼臉,一屁股也坐回了她的位置。“新砍伐的木頭,來自伐木場的千年古木,有人要買嗎?”
很想吐槽那切割后四指粗細的木頭,哪里有所謂千年古木的影子,但鑒于當事者還處于精神不穩定狀態,無意再掀口水戰的某人也樂得清靜。再度拿起剛剛丟掉的小石子把玩,情不自禁把視線投向遠方,蕭潛敏銳注意到一個身影朝白楊鎮而來。
考慮到現在是洛斯特的大白天,來人可謂顯眼得很:道路上多是離開鎮子的,返回鎮子的僅有寥寥數人,從地平線冒出的更是只有他一個。
也許是特蕾莎偽裝的?腦海不禁冒出此念頭,感到少許興奮的蕭潛瞇起眼,確認來者是個其貌不揚的陌生男子。準備等對方靠近再用能力窺視,某人雙手撐地上身后仰,卻又被不依不撓的貞德所糾纏。
“喂,你答應我的,不會把我的事告訴那丫頭!”臉頰依舊通紅,‘女孩’說起話來吞吞吐吐,視線也左右亂晃不敢與青年對視。“你可得說話算話,要不然,要不然...”
這幅表現完全是熱戀中的女性啊,還說你不是百合?嘴角上翹無聲地笑了笑,想到‘火星詛咒’的某些真相,蕭潛倒是能理解她的行為。即便幻想鄉的游戲制作部門能讓玩家小范圍修改面容體型,隱去她某些難以啟齒的過往,但現實世界的錯誤依然存在。
面前的女玩家,其實處于一種糾結之中:告訴貝妮真相,她擔心后者會如同多數火星居民般歧視自己;選擇隱瞞,她擔心隨著交往加深,自己會愈發深陷這段感情,等事件曝光別離時也愈加痛苦。
要不要告訴她貝妮其實是個強烈弟控,你的野心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無戲謔權衡了一下,某人最后決定放棄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做法。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團糟,還是別摻和別人家務,讓她們自己決定該怎么做吧,決定在此事上袖手旁觀,眼看來者還有不短的距離,無聊至極的蕭潛干脆開啟交互界面,查看起自己的狀況。
笑不出聲,等級7冒險者(無法者)
強健:10
敏捷:10
體質:7
智慧:7
堅定:7
reroll了隱藏職業后,蕭潛盡管從屬性到技能天賦都清空重來,卻在面板上保留了‘冒險者’的職業。經過幾次小規模試探,他也大致明了其中奧秘:只要自己不主動宣告,就會在組隊界面保持冒險者的頭像,以達到混淆視聽的效果。
會否被識破,這點暫不得而知,但強如羅蘭也未曾表達過懷疑,似乎被面板給忽悠住了。
至于屬性點方面,反倒沒有太多值得描述之處。同樣信奉‘攻擊優先’原則,某人把升級獲取的六個屬性點平分給力量與敏捷,以契合自己物理近戰者的職業定位。
目標既已明確,除開屬性外對玩家至關重要的技能天賦,蕭潛也選擇了他認為最適合墮落冒險者的隱匿,而非冷箭與扒竊。
隱匿(等級5/5):主動技能,使用后角色遁入陰影中,大量降低被目標覺察到的幾率。如果角色在隱匿狀態下發動攻擊,則增加造成的傷害。
沒有一個清晰的數值,讓未曾用過此招的蕭潛難以準確估量傷害值。本著‘一條道走到底’的態度,放棄了另外兩項技能的他把最后一個天賦點,用在了點滿隱匿才激活的新天賦上。
伏擊(等級1/1):被動技能。當角色位于目標背后,或處在不被目標察覺狀態時,發起近戰攻擊造成的傷害進一步增加。倘若命中要害部位,則顯著提升一擊致死率(對特殊類目標無效)
寒冰之劍附帶的法術傷害,隱匿時的傷害加成,以及伏擊的二次增幅,三種狀態疊加作用,對敵人的傷害必然爆表,起碼蕭潛是這么期望的。
如此加點與成長方式,也導致他之前放棄了折疊弩,轉而選擇更廉價的飛刀---弓弩等遠程方式固然更隱蔽,但它們無法作用于伏擊的加成,對蕭潛而言太不劃算。
盡管同樣不在伏擊的判定范圍內,但被系統認定為雜物的諸多工具,在蕭潛看來同樣是使用得當有神效的好東西:可點燃木頭,但一樣能拿來當汽油彈的火油;本職作用是攀爬,但捆綁勒人兩不誤的皮繩;煎炸烹煮樣樣在行,還可以兼職簡易小圓盾的平底鍋;進可提味增香,退能拿去糊人眼的香料等等。
這邊廂青年還在整理物品欄,并思考下面是該全面發展還是近戰流走到底,那邊的來者也總算抵達鎮口,并在蕭潛與貞德二人前停下了腳步。“你是笑不出聲先生嗎?”主動打了個招呼,看起來普通甚至有些平庸的中年男子先是掏出冒險者徽章晃了晃,隨即湊上前壓低嗓音道:“可算找到你了,一位不愿露面的女士找到我,托我轉達她的指示。”
“我就是笑不出聲。”疑惑于特蕾莎不親至,反而讓個素未謀面的冒險者來找自己,蕭潛剛剛平靜的心又提了起來。用眼角余光確認貞德還忙于跟人討價還價,青年靠近對方做出傾聽狀,暗地里則悄悄開啟了能力。
那妞身材真棒,想必臉蛋也好看得很,連錢也給得這么多,今天真是賺到...切,盡是些沒用的東西!沒找到啥有用訊息,不再懷疑的蕭潛瞇起眼,卻聽到了一個頗讓他意外的答復。
“那位女士要我告訴你,去靜謐之地的計劃取消,你自己想辦法練級吧。”見青年面露不悅,男子慌亂地擺著手,努力證明自己的無辜。“我,我就是轉達她的說法而已,沒別的意思。”
我物品買好與朋友道了別,跟乞丐樣坐路邊半個多小時,你來一句取消了事?若非站崗的守衛離自己也就二三十米,情緒激動的蕭潛絕對會動手。努力抑制內心的憤怒,他吸了口氣冷冷問道:“那位女士呢,她怎么不來?”
“她說她受傷了,”趕緊后退拉開距離,男子頓了頓補充道:“她需要找個地方療傷,讓你暫時別聯系她,等她傷好再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