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動了整整一個加強編制的玩家小隊,再配合兩位數原住民的奮戰,尚且讓疾風狼首領逃得一劫。如今蕭潛若無其事說要尋覓其下落,理所當然遭到了隊友強烈質疑。
我們應該立即撤退,把情況通報騎士侯,讓他率討伐隊來終結那頭畜牲的性命,而非進行自殺式偵查,以上是貝妮·斯塔爾的原話。
參照上次戰斗經歷,牧師小姐的‘避戰’觀點合情合理;但蕭潛敢帶著幾乎沒有戰斗力的同事往樹林深處闖,也是經過一番考量才做了決定?!笆紫龋铱蓻]有說要與之戰斗,”一腳踢開被燒至焦黑的簡陋工事,蕭潛對‘正義之劍’公會的紀律與素養有了更直觀的認識。“這次沒有任務,一旦發現它的影子,咱們直接跑路~~”
“我們大可以現在就跑路。”陰陽怪氣反駁著青年,找了塊稍稍高于地面的小土堆,貝妮脫下鞋子活動著發紅的腳趾。“我現在這幅模樣,絕對跑不過它……”
摸索著疑似腳印的痕跡,很快確認那是一具影蛇殘骸,迄今仍不懂處理魔獸尸體的某人直接放棄了搜刮打算。聽著背后姑娘的自嘲,他似笑非笑轉過身,取出兩塊干酪丟了過去?!澳氵@個擔憂很合理,但有一個前提——”
“就是那家伙發現我們后,會不惜一切代價發起進攻?!?/p>
好歹是個成年人,吃著干酪恢復體力的貝妮柳眉微蹙,很快聽出了他的話外音?!澳闶钦f…它現在對我們沒敵意?”
“有,但它已經不會襲擊我們了。”看某人似懂非懂的模樣,蕭潛只能說得更明白些。
“它傷勢很重,沒法行動?!?/p>
盡管嘴上不留情面,但羅蘭其實知曉鎮上有所謂‘墮落冒險者’,甚至默許了他們的存在。得知魔獸首領現身于伐木場深處,騎士侯便在里·冒險者公會發布委托,進而得知了疾風狼BOSS的近況。
被眾人圍毆加上自爆,讓巨狼身體遭受了嚴重傷害,無力遠遁的它成了孤家寡人,最終選擇躲進距離不遠的林場內養傷。
事實上根據偵查者回饋的情報,巨狼傷勢已經嚴重到無法長途奔襲,只能在小范圍活動捕食。在沒有外力協助前提下,它起碼需要一個月才能完全恢復,在那以前根本不足為懼。
聽完蕭潛解釋,理解前因后果的貝妮陷入沉吟,神情亦肉眼可見有所緩和?!叭绻B行動都困難,那確實有冒險的價值,畢竟系統認定為BOSS,戰利品肯定豐厚~~”
三下五除二吃完了干酪,自感精力開始上漲的某人把腳塞回鞋內,站起身活動著四肢?!靶邪?,找到后撒腿就跑,就這么說定了?!蹦抗鈷哌^不遠處一個樹樁,加入搜尋行列的女性忽然想起一件事。
“對了,你剛剛說來的目的有倆個,第二個是什么來著?我當時沒聽清?!?/p>
手掌在地面凹陷處比對,確認那并非爪印,蕭潛聞言比劃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容器?!斑€記得我們組隊被圍困時,丟出去讓BOSS撤退的玩意嗎?”
“記得,怎么了?”
“這里也埋了一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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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接待間,蕭潛不但找到了對付疾風狼首領的王牌,也順便頂替某位死狀凄慘的無法者,繼續完成來自未知人士的委托:瞞過身居白楊鎮的羅蘭,在指定坐標埋設三個‘測繪’裝置,待一定時間后再將其挖出歸還。
很簡單,很輕松,前提是要預知‘魔獸會被裝置吸引’這個不安定因素。很顯然,蕭潛的前任沒意識到這點,所以他GG了。
巴掌大小的透明立方體到底為何物,除了吸引魔獸會否有更多副作用,那讓雷恩都鬼迷心竅,不惜‘一貨兩賣’引來殺戮委托的魂晶礦到底在什么位置,全都是未解之謎。鑒于接待員一問三不知,某人也只能親自出馬,來最后一處藏匿點碰運氣。
“碰運氣?”從地上撿起一塊黑乎乎的疙瘩,翻來覆去認不出它原本模樣,貝妮干脆將其丟回灰燼堆。重復著某人的解釋,她表情怪異注視著蕭潛背影,仿佛對他有了新的認知。“我以為像你這么厲害的人,不會用這么,這么......”
“唯心主義?”
“差不多吧,我以為你會說些諸如‘一切盡在掌握’、‘我的計算完美無缺’、‘命運是強者加諸弱者的借口’之類的話,就像上次你教訓我那般~~”
“首先,我不敵視‘正義’、‘公平’一類的普世價值,我畢竟接受過系統的教育?!痹俣缺葘χ貓D,蕭潛齜牙咧嘴踢開又一截燒毀的工事,順帶糾正貝妮對自己的刻板印象?!捌浯?,唯心主義和科學技術不矛盾,我親身體會過。”
“?”
“不懂就算了,”跳進半人深的大坑,蕭潛很快確認了這是‘正義之劍’制造的處理場,里面堆滿了損毀嚴重、不具價值的魔獸尸體,多余的木頭邊角料,吃剩的肉排與面包糠等可以被統稱為‘垃圾’的物品。
這里可沒有分解有機物的納米機器人欸,心中暗暗吐槽著,蹲下身的青年檢查同時,不忘朝頂上的牧師搭話。“你那里有線索嗎?”
“沒有,地板又黑又臟,壓根找不到你說的那個‘圖案’!”自坑上方探出頭,貝妮用力搖著腦袋?!坝袥]有更精確的位置,比如經緯度坐標,或是更顯眼參照物之類的東西。”
聞言翻了個白眼,蕭潛表示鍋不在自己身上?!澳阌X得一個有魔法的世界,地圖測繪能精準到什么程度?我看了委托書原件,就是在地圖上打了個勾的程度~~”
“#&%@!”罵了句被消音的臟話,貝妮生無可戀嘆了口氣,腦袋又縮了回去?!拔以賻湍懔粢庖幌?,找不到別怪我?!?/p>
要怪也是怪那個打啞謎的混賬委托人,或者那位埋了東西不設標記的老兄,怎么可能甩鍋給你。本想把這句話說出口,但想到二人間復雜的關系,蕭潛最后只是在隊伍頻道輸入了謝謝二字。彎下腰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無所獲的某人見隊友還低著頭在不遠處轉來轉去,便單手托住下巴陷入沉思。
雷恩女仆的日記,那份語焉不詳的委托,自己親身經歷以及打探到的情報,種種線索交叉編繪,讓蕭潛大致歸納出整件事的經過:
領主雷納德·瑪萊沓(或某位冒用其名之人)發布委托,讓冒險者把神秘裝置安放于其治下白楊鎮附近,好勘探價值連城的魂晶。為了避免被城鎮管理者羅蘭發現,進而分享到手的利潤,他特意強調要隱秘行動。
或許是前冒險者的布匹商十分警惕,亦或許犯了些任何人都可能犯的迷糊,那位老兄在埋設雷恩宅邸的裝置時被逮了個現形。見多識廣的商人估計是認出了裝置,亦或是對魂晶很有研究,一下就猜到了幕后者的心思。
接下來的發展,就是影視劇里常見的橋段---自以為捏住了領主大人的把柄,一拍即合的二人很快達成合作意向。冒險者繼續埋設工作,并時常返回現場確認裝置狀況;雷恩則去了趟銀杉城,設法與主使之人進行了會面,并從后者處拿到了‘執掌白楊鎮’的口頭承諾。
聽起來很美好,可惜雷恩與那位試圖違背契約的冒險者忘了兩件事:
第一,居上位者,往往不把下位者的命當回事。
第二,活人再怎么賭咒發誓,都不如死人會保守秘密。
所以雷恩等來了涂毒的兵刃,與他合謀的冒險者則碰上了鋒利的狼牙。
前車之鑒,后車之師,雖說有王志給自己撐腰,但那好歹是在現實世界。以游戲角色行走洛斯特的蕭潛如今才堪堪七級,當然不會自大到去找雷納德要錢要權。他想要的,是那個神秘裝置。既然幕后主使出資讓自己干掉了雷恩,想必其已將魔方視作遺棄品,自己可以堂而皇之取走。
至于之后該如何運用......到時再說吧。
咬牙切齒好不容易推倒一段柵欄,貝妮興沖沖蹲在地上刨了幾分鐘,最后懊惱地站起身,鼓起腮幫子跺了兩腳?!捌H,居然是個土塊,白費功夫!”
話說侮辱詞匯的標準是怎么回事,難道在系統判定里,艸是可以被接受的情感用詞嗎?胡思亂想了幾秒鐘,蕭潛及時收束心神,轉而朝附近一個還算干凈的木樁指去?!白切菹⒁粫?,我來找。”
被對方提醒才發現自己滿頭大汗,體力屬實很悲催的某人也不客氣,走到木樁邊稍加清潔便一屁股坐下?!拔也磺宄隳呐那閳?,也沒興趣過問。”摘下腰上的水袋,貝妮邊解開繩子邊無奈道:
“但你最好給個更清晰明確的坐標,否則這樣下去我們只是浪費時間?!?/p>
也是,雖說沒有任務限制,但這樣一無所獲拖下去也是無用功。思及此處的蕭潛又丟過去幾塊干酪,順帶豎起右手食指。“我再找十分鐘,找不到就放棄,繼續探查疾風狼首領下落?!?/p>
“OK?!闭J同了他的提議,牧師從懷里取出一本經書,邊吃干酪邊讀了起來。見狀再度閉上眼,蕭潛在腦海中做著比對,很快得出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結論。
如果那位冒險者是按照委托人要求埋設裝置,那么裝置應該就在方圓百米之內。
但偏偏此地被影蛇盤踞,又遭渴望升級的‘正義之劍’用火焰蹂躪,早成了一片焦土。想在樹木所剩無幾、遍地灰燼的地區內找到死者曾留下的圖案,難度簡直比海里撈針都難。
要不要試著用能力?但無論立方體還是箱子都是死物,窺探起不到作用啊。眼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佇立原地的青年一咬牙,最終決定死馬當活馬醫。
如果還不行就放棄,當作最后一個魔方被那位老兄拿走了。如此安慰著自己,蕭潛集中注意力于雙眼,展開了僅屬于他的網絡。
土里的蚯蚓,身后的貝妮,天空寥寥無幾的鳥雀...濾過那些與目標無關的訊號,蕭潛心中的焦躁因大量訊息而緩慢滋長,以至于捕捉到一個獨特的存在時,粗心大意的他差點忽略?!罢业搅耍 ?/p>
“光之女神,你的威嚴......欸?。俊闭龑W⒂趯W習經文,女性被嚇得一個激靈,手中干酪都差點掉到地上?!罢业嚼?,在哪?”
“那。”抬手指向某個位置,看牧師小姐還在手忙腳亂穿鞋,等不及的蕭潛率先沖了出去。三步并作兩步奔向目標位置,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滑稽:
那些被‘正義之劍’砍倒的樹木,配合陽光被樹冠阻隔的陰影,無形中造就了一片視覺死角,以至于倆個大活人就差把地翻一遍,都沒注意到那片小小的‘桃花源’。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會有人在這片區域出沒啊?心中縈繞的疑惑,讓蕭潛距離目的地僅五米距離時,本能地裝備上了寒冰之劍。以倒下的樹木為掩護,扒住樹干爬上木堆的青年朝下一看,剎那間雙目圓睜張大了嘴。
小小的淺坑周圍,還殘留著被刨出的泥土與石子;歪倒在旁的金屬容器表面徹底變形,鎖頭更是只剩下一小半;用暴力開啟箱子者手指還沾有泥土,卻毫不在意坐在地上,仿佛吃干酪般咯嘣咯嘣啃著魔方。
不是比喻修辭,更不是幻術,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啃食。有著雪白色頭發與肌膚的孩童似乎將其視作美味,閉著雙眸玉齒開闔,愣是沒發現有人正注視著自己一舉一動。
奇怪,那玩意能吃嗎?之前只是探查到心思單純、體量大于人類的生物在此活動,未曾想到實際情形會如此的青年呆滯了約半分鐘,才注意到身邊多了個氣喘吁吁的玩家。“你體能有點差欸~”
“少啰嗦,我又不是運動員!”不甘示弱發送了文字訊息,貝妮也覺察到下方正在進食的身影?!巴郏每蓯踾~”
因為使用了語音而非文字,這句感慨被以公放模式發送,終于引起了孩童注意?!皢鑶?!”吸了吸挺翹的鼻子,紅色雙眸在二人間徘徊,最終定格于蕭潛身上。猛地發出哇哇叫聲,體型比貞德還嬌小的存在一口咬住沒吃完的魔方,手腳并用朝樹林深處爬去。
比起驚呼著‘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并趕上去的貝妮,蕭潛反倒對目標有著更清晰準確認知?!?¥#*&!”不自覺爆了粗口,揉搓太陽穴注視著一追一逃的兩個身影,他蛋疼地搖頭自嘲道:
“感情你對裝置這么感興趣,就是為了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