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小街道,四處彌漫著飯菜香,小飯館和路邊攤這會都擺起來了,安年帶著喬幼來了上一次王瞎子的小飯館。
王瞎子很有眼力見,一看又是上次那個漂亮的小姑娘,立馬就去做飯了。
連菜都不用點。
“你以后不用為了我去打架。”
安年給喬幼的小腳傷了跌打藥,心疼道。
“……其實是她吃虧了,這腳是我不小心崴的。”喬幼垂眸看著那雙細長的手,輕揉著自己的腳踝。
“她打不過我。”
這話聽上去有點得意。
安年放好她的腳,有耐心給她穿好襪子鞋子。
“你不用證明什么,安年永遠都不會走。”
“你的老頭,永遠都是你老頭。”安年一本正經的說著。
喬幼卻故作聽不懂似的,推搡一下他的肩膀。
“亂撩撥什么?!我只是看不慣朱玉姝一副老娘最美的樣子才打的。”
“是是是。”安年懶得和她爭論。
到底她是受傷了,朱玉姝雖然打不過她,但也是有使了吃奶得勁打她,這從傷口上能看出來。
“要不是看你受傷了我肯定跳起來給你一個爆炒栗子。”安年細心的給她把碗筷用熱水過一次。
喬幼別過頭,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又一次意識到他們的關系變得細微了。
她望著眼前的水杯出神,這個少年的感情,或者說,這個年紀的感情。
一定是說散就散了吧!
就像尤紫和她父親一樣,如果不愛尤紫,為什么喬爸會娶她,可是如果愛她,為什么她們可以各自出軌。
她感覺心底生出一絲寒意,不覺得緊了緊身子。
“怎么了?”
眼前明朗帥氣的少年關切問她。
“沒什么,有點冷。”
看他把身上的外套給自己披上,喬幼心里有些掙扎。
她不是個好女孩。
……
沒過幾天,朱玉姝就被勸退了,喬幼知道,這里面肯定少不了安年的關系。
期中考結束,喬幼以優異的成績,拿了年紀第一,老馬甚是欣慰,也對喬幼多加照顧。
期中結束后大概過了一個半月,喬幼回網吧時,在門口看見了抽煙的舅舅尤鐘和自己已經很久沒見了的父親。
“右右回來了。”尤鐘率先發現她,笑著把喬幼拉在身邊。
生怕別人搶了去。
“我和你媽決定給你辦轉學手續。”喬爸開門見山的直接說,也沒解釋。
“我媽?”喬幼輕蔑笑著,又問:“因為我考了第一?”
“……你收拾東西,明天就去學校辦了手續吧。”尤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臉冷漠,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喬幼這個名字,聽起來就能讓他想起前妻尤紫,當時女兒出生,他執意要用尤字的諧音幼,來取名。
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笑話。
“我不想去。”
喬幼也不想看他,自顧自的往里走。
喬爸一把拉住她:“反了你了!?”看著女兒那張七分像前妻的臉,喬爸顯得有些恍惚,更加憤怒了。
“這里已經夠了,下一個是什么?技校?”喬幼也不慫,這些天被安年慣的也有脾氣了。
其實她好像也不想離開這里。
喬爸沒有說話,又點了一根煙,父女兩經常這樣,在一塊就冷場。
尤鐘耐下性子勸喬爸道:“喬哥,就讓右右待著吧,我來照顧她。”
“你?十天半個月不見得能回來一次。”喬爸不屑笑出了聲。
“夠了,右右本來可以上重點高中,是你們非要讓她來這,是怕她考的起大學?”
尤鐘有些氣惱,真想上去揍眼前這個男人一拳。
“我是她爸!她吃穿都是我供!”
喬爸也不是什么好說話的,差點給尤鐘氣著。
“我來養!不需要你養!”尤鐘懟道。
喬爸咂咂嘴,不怎么滿意他們的態度。
“你這是要斷絕關系?”
喬幼淡漠的看了她的父親一眼。
喬爸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遞出一張銀行卡:“這里有20萬,夠你上大學結束了,以后你走你自己的人生路。”
尤鐘愣住了,喬幼沒有遲疑,她接下,冷冷道:“謝謝。”
相互成全。
喬爸一看見喬幼就會想起那段往事,可他只能選擇面對,現在自己這個妻子又整日不得安寧,為了他的兒子,他必須舍棄女兒,舍棄這個討厭的女兒。
尤鐘咬咬牙,沒有說什么,看著喬爸瀟灑的離去,他知道,是甄氏想毀了喬幼,喬爸也沒有做的很決絕。
“右右,舅舅……辭職了。”
尤鐘朝喬幼微微一笑。
尤鐘以前是做籃球陪訓教練的,他也想打比賽,可是天妒英才,他的體質不好,一直以來就有輕微的病癥。
他上不了場,只能當陪練。
“不過你放心,還有這一間網吧,養得活右右。”
喬幼垂眸,尤鐘為她其實付出了挺多了。
“阿舅,謝謝你。”
“乖。”尤鐘揉揉她的腦袋,秀長的發絲烏黑亮麗,讓尤鐘想起了自己那個姐姐。
……
微風輕起,風里彌漫著都是傷心難過的情緒。
但風隱藏的很好,沒叫人看出來。
車里喬爸隱忍著,想著自己女兒剛剛的態度,又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初見尤紫的時候。
一股情緒涌上心頭,他把車停靠在一邊,點了根煙,自從他發現尤紫出軌以后,煙癮越來越重,直到現在也沒有戒掉。
“尤紫,你生的好女兒。”喬爸靠在座椅上,閉目,想起前妻那張臉。
隨即又想到了她在別人身下的模樣。
他不滿的咂咂嘴,一拳捶在方向盤上。
“真煩。”
他又啟動車子,一股腦的往前沖,腦子里盡是一些曾經的回憶。
夜間八點,喬幼還在寫作業,尤鐘急匆匆的把門打開,沖了進來。
“右右!”
看尤鐘的臉色,喬幼心里一驚,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她跟著尤鐘開車去了星市人民醫院。
事實證明,你想好好生活的時候,世界一定會給你開一個你承受不起的笑話。
喬爸出車禍了,他回家后不知道為什么和甄氏吵了一架,沖出去喝了幾瓶白酒。
酒駕沖上了高架橋,從上面摔了下來,車摔了個稀巴爛,人一直在急診手術室里。
彌漫著消毒水的走廊里,喬幼坐在一邊等消息,一邊打量抱著孩子的甄氏,她瘦了,顯得滄桑了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一位白大褂醫生帶著口罩走了出來。
“我們盡力了,可病人情況太嚴重……”
用不著醫生說下一句,大家都明白了。
喬幼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一聽到這句話時,心里還是咯噔了一下,眼眶酸了。
甄氏更加,她癱坐在地上,悔恨的哭了起來,也不顧旁邊人怎么看她。
她們在停尸房里見了喬爸最后一面,他被撞的不成人形,雖然有人專門給他整理儀容,但盡了最大的力氣也沒能給他變回那英俊灑脫的模樣。
喬幼見到那床蓋在他身上的白布時,打了個踉蹌,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車禍,又是車禍。
她哽咽著,盡量不發出聲音,旁邊的甄氏邊哭邊喊:“天殺的,你去了我們娘倆怎么過啊!”
“依你還不行嗎?我依你的!你醒過來吧。”
甄氏嚎啕大哭起來,整個人都撲在了上面。
尤鐘抱著她的小弟,沉默的站在一旁,看著甄氏這副模樣,他知道喬幼肯定也不好受。
她最親的兩個親人,都死于車禍。
喬幼擦擦眼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尸體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甄氏回頭,滿臉淚痕的看著她,最后突然冷笑一聲:“都是你,都是你!你爸才會吵架!”
喬幼不明所以的看著發瘋般的繼母。
“看見你他就記得那個女人,他多謹慎一個人啊!”說著,甄氏站不穩,哭的缺氧了。
一屁股坐地上,抽噎起來。
喬幼就跪在那里,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她沒想到自己會因為爸爸離開了哭泣,她以為她早就巴不得他去死了。
最終喬爸送去火化,舉行了三天葬禮。
收拾喬爸遺物時,喬幼翻到一則日記和一張照片。
甄氏情緒已經好了些,沒有失控了,她蹲坐在喬幼身邊,看著那張照片,淡淡道:“那是我和你爸還有尤紫的畢業照。”
喬幼不語,她打開那本落滿灰塵的日記本。
可是日記本上有一個生銹的鎖。
“我是你爸的初戀。”
甄阿姨拿過日記本,她把轉輪轉了個數字,日記本就開了。
寫的密密麻麻,全是喬爸追甄阿姨時寫的情書。
“那時候我因為搬家的原因,和你爸分開了。”
甄阿姨,撫摸著那張照片,又說:“喬幼我不喜歡你。”
“我知道。”
“我甚至不希望你活著,尤紫在我走后,喜歡上了你爸,然后懷了你,嫁給了他。”
“可是你爸心里有我,也對尤紫之前是妓女的工作有隔閡,她得知以后很生氣,就出軌給你爸看……后面的你也知道了。”甄阿姨釋懷一笑,眼淚落了下來。
“只要你喬幼在,我就永遠都記得他們曾經的過往。”甄阿姨抹抹眼淚,抽噎了一下。
“有些東西消失了,才顯得彌足珍貴,你爸后面天天懷念她,可笑吧。”
“嗯。”喬幼輕輕回應她。
失去了才會顯得珍貴。
這句話在她腦海里不停的翻滾,擾的她腦袋里一片空白。
甄阿姨帶著小兒子,分到了最多的家產,而喬幼拿著那20萬,她只要她爸爸給她的那20萬。
甄阿姨帶著兒子去了其他城市,而喬幼留在了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