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伶伶突然覺得很荒誕。眼前這個據說是服務生的小哥身手太好，簡直和電視劇里的高手沒兩樣，令她一時失去了真實感，只想看看有沒有偷拍的攝像機。
然而真正在拍視頻的田蜜興奮起來，尖聲叫好，要不是占著手，估計還要鼓掌。
掌聲是從酒吧另一頭的沙發處傳來的。那邊也有三五桌客人，人數不多，而且吧臺這邊的事發生得倉促，誰也沒來得及反應。
就看見小展一個動作，然后塵埃落定。
大家登時都覺得非常提氣。
小展又用英語說了一遍剛才的話，才松開手。白人看上去有點慫了，什么也沒說，匆匆走到門口，才一回身，沖著小展作了個粗魯的手勢，然后奪門而去。
田蜜“切”地吐出一股冷氣：“看那個外強中干的樣子！”跟著跑到小展身邊，捧著手機星星眼狀，“小哥哥你好帥啊！加個微信好不好？”
在松開那個白人的一剎那，小展身上那種冷峻的氣息就消失了，臉上也調整成了營業性的笑容。對田蜜的要求他只是微笑著搖頭示意：“對不起，現在是工作時間。”
不止是田蜜，從沙發那邊過來試圖和小展搭訕的年輕女孩子，都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丁伶伶看了一眼何書，何書則聳了聳肩，表示不是自己要求的：“他就這樣。”
不過田蜜的失落也沒持續多久，就目光一亮，開始在手機上操作起來。
剛才的視頻，包含了小展那干凈利落的一個擒拿動作的段落，被她發到了視頻網站自己的大號底下。“甜蜜蜜”是個時尚大V，粉絲量相當大，這條和她一貫風格完全不符的小視頻立刻得到了諸多關注。
“什么情況啊？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
“樓上注意審題：【酒吧偶遇色狼，小哥哥果斷出手，帥爆了！】這是蜜蜜拍的吧，真事？”
“看著不像啊，哪有那么巧的，我覺得是擺拍！”
“擺拍+1！這小哥哥的顏也太正了，哪個酒吧有這種服務生，給我來一打！”
“擺拍+2！這是丁真吧？蜜蜜你快說這是不是丁真！”
“什么？我蜜要和丁真合作？天哪這是什么神仙cp！我嗑了！”
“擺拍+n！PS：樓上兩位醒醒，丁真還在理塘呢，蜜蜜怎么可能拍到他的？這就是個cos而已。”
“樓上你才該醒醒，蜜蜜只是發視頻又沒說是她自己拍的……”
“樓上，耳朵不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沒聽見視頻里有蜜蜜的聲音嗎？還是說，你是個沒看過我蜜直播的假粉？”
“反正我覺得不像丁真……”
“不像丁真+1！順說，盲猜這應該是個前置宣傳片，造勢用的。”
“樓上你已經看穿了一切！押一根黃瓜，這是個恰飯視頻！”
“同意！坐等蜜蜜恰飯！”
“坐等+1！”
“坐等+n！”
……
看著徹底被帶偏了的話題，田蜜有點郁悶，正想再回一條以正視聽，冷不防酒吧大門再次打開了，兩個身穿警服的人走進來。
“請問誰是負責人？”
何書連忙從吧臺里面出來：“我是。請問你們……”
兩個人亮了警官證，又從身后叫過一個人來：“認識他嗎？”
不光何書，所有人都認出是剛才那個喝醉了鬧事的白人。
何書點點頭：“這位先生……”
白人不理他，一轉頭看見了小展，伸手指著大叫：“他！就是他！”
何書、丁伶伶和田蜜同時心里一抖，誰也沒想到白人居然還敢報警。
警察之一走過去打量了一下小展：“你是……”
“他是我的員工。”何書搶先道，隨手給兩位警察發煙，“同志，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兩位警察對視了一眼，接過煙，但拒絕了何書點火。稍年長一點的看起來更江湖一些，用沒點的煙指了指白人：“剛這位……先生，打110報警，說你們店里的服務生和他發生口角，又動手毆打他，有沒有這回事？”
“有。”
“沒有！”
何書瞪著和自己同時開口的小展，只好咽了口唾沫，重新整理語言道：“同志，這其實是誤會，哪有毆打那么嚴重啊！不信你問我們店里客人？”
一直等著說話的田蜜立刻接了上來：“對啊，小哥哥是見義勇為！都是這個老外，他……”
“蜜蜜！”丁伶伶猛地拉了一下田蜜，但顯然已經晚了。年長警察的眼里透出些許警覺和懷疑，重新打量一下小展，就和旁邊的小年輕使了個眼色。
年輕警察走到小展跟前，態度倒是挺客氣：“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從警察進門的一刻起，小展就又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他身上好像有個隱形的開關，能在冷漠與親和之間隨時切換。
聽到警察的話，他只是“嗯”了一聲，脫下印著酒吧名字的黑色圍裙，遞給何書。
丁伶伶看得心里莫名一陣發緊，連忙過去叫了一聲：“等一等！”
兩位警察都轉頭看著她。
“是這樣，”丁伶伶瞬間就冷靜下來，這種神態令她看起來非常可信和可靠，“剛才的事，我們一直在場，而且也和我們有關，所以能不能一起去作證？”
“當然，當然可以。”年長警察的眼光毒，早看出來她們不是一般的旁觀者，立刻就同意了。“還有這位老板……”
何書點頭：“敝姓何。”
“對，何老板也得去一趟。”
難得一見的，Jasmine不到十點就關了門。坐在沙發那邊的客人看見警察，都有些掃興，一時間早忘了還曾經為小展鼓過掌，三三兩兩地散了。
陪著去作證的，就只剩下了丁伶伶和田蜜。
“我沒喝酒。”田蜜向兩位警察舉了舉手，“我開車跟著你們。”
小展跟何書都同報案的白人一起上了警車，隨后的雷克薩斯里面，兩個女生有點沉默。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田蜜終于問了出來，目光直視前方，像是要跟緊警車，又像是不敢和丁伶伶接觸。
丁伶伶搖搖頭：“也不算。畢竟這種事，有個先入為主。”
“那他說打人了，就是打人了呀？”
“總歸是動手了。從法律的角度說，見義勇為比較難判定。”丁伶伶嘆了口氣，低頭看手機，“我給法律顧問打個電話吧，希望他沒睡太早。”
田蜜“哎”了一聲，渾身都變得輕松了。
“我說，你終于有點總裁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