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飛并不知道,短短一天時間,自己已經成了網紅。
田蜜的小視頻受到了更多人的關注,而且她又鄭重地發了一條帖子,講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雖然有一部分等等黨仍持觀望態度,有人覺得這是田蜜新一波宣傳的造勢,但更多的人選擇了相信,并出于好奇,直接找到了酒吧街來。
Jasmine這一天的營業額,也托福比以往翻了兩倍之多。
對此何書自然是滿意的,他不怕炒作,炒作帶來的流量對于他這個小老板來說只有好處,哪怕只是短時期的。
整件事里,恐怕也只有展飛這個當事人無動于衷,甚至有些困擾。
他幾乎都不用招呼客人了,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女孩子結伴而來,主動向他搭訕,并要求給他拍照,還有的要和他合影。
他記得他是來當服務生的,不是旅游景點。
但是他每次向何書投過去求助的目光,收到的只有何書帶著笑的手勢,像是示意他順其自然。
展飛只好“順其自然”地當個到此一游的景點。
只是當女孩子們有進一步的要求,比如要電話號碼,加微信之類的,都被他禮貌地拒絕了。
他實在沒有時間再去應酬別人的好奇心,哪怕是善意的。
從酒吧下班,再騎自行車到家,已經是1點半了。雖然比昨天早了一個小時,但他家離金河廣場的超市遠沒有那么近便。算起來他的睡眠時間可能比昨天還要少一些。
這樣下去大概是不行的,展飛想,但他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眼前的生活就像一部巨大的機器,把他裹挾其中,由不得他不跟著運轉。
他連停下的資格都沒有。
展飛輕手輕腳地開門,進屋,沒有聽見響動。狹窄的小方廳里,充作飯桌的折疊桌上放著一袋面包,底下壓著張字條:
小飛:明天的早飯。記得多喝熱水,注意身體。
面包的保質期印的是昨天的日期,大約是哪家超市或者便利店晚上放出來供人自取的。
展飛笑了笑,收起面包和字條,關燈進屋。
一切無可言說的情緒都湮沒在了最深的夜里。
↓◇↓◇↓
丁伶伶到家的時候也已經是子夜了。
本來新項目磁性液體的立項已經通過,子公司正在組建,其余幾個項目都在正常運轉,她是很難得地可以享受一下按時下班的悠閑生活的。
但是因為飛鴻科技生態園一期建設竣工在即,市里突然來了通知,說是市領導打算去實地參觀,還有可能出席不久之后的竣工和揭牌典禮。這一下子所有人都緊張起來,臨時開會討論接待和安保之類的事宜,直到全部敲定才算松了一口氣。
身為集團公司首席執行人的丁伶伶,知道自己今后的一段時間都閑不下來了。
想想四年前,她在留學的假期中回國,申請創建了一家名叫飛鴻科技的公司的時候,并沒有想到會做到如今的規模。
不過既然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也樂于接受這種結果。
一直到進屋撲在自己的床上,丁伶伶才打開了手機靜音。一時間未接來電和微信之類的消息提示音響成一片。
她設置的自定義聲音還是《亮劍》里的經典臺詞,一時間就聽見李云龍的聲音結巴著喊:“二二二二二營長二營長二營長!二營二營長!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來!”
嘖,重金屬李云龍!
丁伶伶點開微信,田蜜的語音消息刷了一屏半。
“叮鈴鈴我跟你說,老娘要氣死了!”
“我拍的那個展飛小哥哥的視頻,不是特火嘛!剛網站給我來電話,讓我刪了!”
“說什么他們也沒辦法,上面有人施壓,放這種視頻對外籍人士不友好,容易造成涉外事件。”
“我就不明白了,合著白皮豬在我們國內囂張跋扈倒成了我們的錯了?”
“我當場就跟他們說,醒醒吧,大清亡了!跪舔洋大人沒有好下場!”
“老娘就是不刪,打死也不刪!愛封我號就封去!我還不信這個邪了!”
……
丁伶伶耐著性子聽完,又點開視頻網站,果然,“甜蜜蜜”的賬號下,那條展飛制服醉酒白人的視頻已經不見了。
賬號沒有封,畢竟田蜜這個等級的流量,網站封她的號等于自斷一臂。
但是“上面”也不會善罷干休就是了。透過其他渠道繼續給田蜜施壓,至少讓她不要火上澆油,還是能做到的。
若非如此,田蜜也不至于氣得只能找好閨蜜微信吐槽發泄。
丁伶伶想了想,回了條語音過去:
“明天……不,后天吧,后天晚上,咱們再去Jasmine看一眼。我怕展飛也得受連累。”
濱海市的“上面”,頗有一部分人,干正經事解決問題是不行的,但解決有問題的人,速度比誰都快。
當丁伶伶和田蜜再次來到Jasmine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展飛的影子了。
何書面對她們質疑的目光聳了聳肩:“我也沒有辦法,我只是個酒吧小老板。”
想到自己被刪的視頻,和暫時不能登錄的賬號,田蜜憤恨地哼了一聲,倒是沒再刺他。
“那他……”丁伶伶一時不知道該問什么,沒來由地,想起展飛在自己客廳留的那張“謝謝”。
少打一份工,不知道對他影響大不大。
正想著,何書卻提過一個袋子來,打開一看,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T恤和牛仔褲。
“小展說這個還你,洗干凈了。”
丁伶伶只好“嗯”了一聲,一眼看見衣服中間還夾著張紙條,就摸出來。
“抱歉,洗的時候不知道衣服很貴。我會賠的。”
“一根筋……”丁伶伶嘀咕了一句,抬頭問何書,“有他電話嗎?”
“嗯?”何書探過頭去看字條,看完就笑了,搖頭說,“鋼鐵直男!”
展飛的電話,何書是知道的,但丁伶伶撥號打過去,卻久久沒有人接,不知道是人不在旁邊,還是開了靜音。
丁伶伶只好囑咐何書:“要是他再來還我錢,就跟他說,我二哥那貨一向在泥里打滾的,衣服也都直接扔洗衣機,沒那么多講究。”
何書又拍著吧臺大笑:“對,他是沒見過你那倆哥什么德性!”
丁伶伶心想,她又何嘗了解展飛呢?